上回琮亲王府摆宴,府里的厨子在糕饼里多搁了两勺糖,程昶吃过后,二话不说,命人将这厨子拖出去乱棍打了一通。
这回……
众人看着三公子额上的乌青,满脸的茶水,这可比两勺糖严重多了。
众人又看了眼那个凶多吉少的小吏,觉得可怜,一时间都陪着他一起跪了。
张怀鲁上前来,切切地问:“三公子,您没伤着吧大夫立马就到,立马就到。”
他的语气藏着胆寒赔着小心。
程昶抬手抹了一把脸:“让我缓缓。”
“是、是。”张怀鲁又答,看了那小吏一眼,叱责,“你怎么办事的一盏茶都倒不好么要不是看在你尽心尽力伺候的份儿上,本官这会子就要命人将你乱棍撵出衙门!”又对程昶说,“三公子,这小吏年轻,做事马虎,但方才他是心忧您的安危,关怀太甚才失了手,本官今日就革了他,还望三公子放他一马。”
程昶答:“不至于。”
院子里的人又愣了,觉得自己没听明白。不至于什么不至于革职
这时,早上请的大夫到了。
衙差另开了一间屋,两名小厮将程昶扶起来,掺到椅子上,令大夫给他闻脉。
脉象沉稳有力,不像是刚死了一回。
大夫看了程昶一眼,问:“三公子,能否换一只手”
程昶换了一只手。
另一只手的脉象依然活泛喜人。
大夫站起身,朝程昶打揖:“恭喜三公子,贺喜三公子,公子死而复生,必有后福,必有后福!”
他嘴上说恭喜,眉头耸拉着反倒有点先天下之忧而忧。
程昶更加茫然,不知该答一句什么合适,同喜同喜
一旁的云浠问:“齐大夫,您可否再瞧仔细些三公子在水里溺了小半个时辰,莫要落下什么病根才是。”
程昶听了这话,倒是多看了云浠一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屋子人,像是只有她真正希望他能活着。
齐大夫又闻了一回脉,问:“三公子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程昶仔细感受了一下,唔,吐得有点头晕,瞧人有点重影儿:“好像饿了”
屋中的人又呆了片刻。
三公子平日所用都是玉碟珍馐,衙门吃食粗陋,哪里入得了他的尊口。
张怀鲁道:“不如老夫差人陪三公子去醉香楼用些小点”
其实程昶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已飘到小几上的酥饼上头了,不知怎么,眼前这位当官的竟没准他吃。
成吧,他虽不知醉香楼是个什么地方,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是该出去转转。
下头的人捧来一身干净衣衫,张怀鲁道:“三公子,您身上的衣裳是浸过水的,眼下虽干了,到底沾了湿气,恐会染疾,还是将衣裳换了再出去不迟。”又慌忙补充,“京兆府粗陋,但这身衣裳已是衙门内能找着最好的了,三公子若穿着不惯,回府后扔了即可,扔了即可。”
言罢,也不等程昶回答,领着一行人退出屋去,只留了两名小厮为程昶更衣。
程昶平日都穿锦衣华袍,浑身上下五彩斑斓,招摇得很,今日换了一身素衫,整个人清落得如竹下仙人,一出门,当空一缕春晖正好洒下来,不知是不是日光太盛,一下子掠去他眉眼间的骄纵与跋扈,照出三分过往没有的雅致,竟比从前更加风姿夺目。
院中一群人眼都看直了。
亲娘咧,这张脸究竟怎么长的
死了一回居然更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