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虽然荒唐习惯了的人, 此时也是紧咬着下颌, 一时之间站在那只叹气。
真是,叫他不知道说什么了,虽然可怜这宝玉,但是他这样闹, 能改变什么
林妹妹早晚得被他逼死了。
贾琏心情沉重的不得了, 闻到一股烧东西的味儿, 呛了一声, 走到东厢一瞧, 看见了, 也没吱声。
这位爷, 也是个聪明人, 此时此刻, 哪能不明白啊
“方便进来吗林妹妹”贾琏尽量让自己用正常的语气。
林黛玉道“琏二哥快请进”
贾琏这才进来了。
黛玉请他坐, 又道她这里乱,怕是招待不周了。
贾琏心里极不是滋味,看着这一切, 心里难受的要死了, 当日林姑父死了,是他带着她进贾府的,如今却是要送一个孤女回南去,这叫什么事啊
还得偷摸着瞒着人,尤其是瞒着外面那位,生怕他发狂, 更怕外面风言风语的。
只是这事不讲究,叫贾琏也觉得没脸的很,替这府上丢脸。
贾琏是贾府难得的讲良心的人了,昔日贾赦要逼人命买人家扇子,贾琏还说他老子呢,为一扇子逼的人家破人亡,结果被贾赦打了一顿。可见贾琏荒唐是真荒唐,但却是不算是个没良心的坏人。人的事情真个的说不清楚。
贾琏心里气闷的很,良久才没脸道“妹妹打算何时走呢,老太太都安排好了,叫我送妹妹回南安顿好,只是得悄悄的,就怕外面那人知道了,了不得要闹,妹妹倒走不成了”
这话算是为贾府遮丑了。
悄悄的走,见不得人似的。哪是为了宝玉一个人,更多的是为了贾府的名声呢。
逼走孤女这事传出去,呵呵
“二哥哥也看到了,越早越好,不拘早晚的,走了就罢了。也不用道别了。”黛玉道。
贾琏明白,这个时候,见谁不尴尬啊见了面说什么啊
所以不如不见。就连他屋里的母老虎这个时候,也没脸来见林黛玉了。死活不肯来。心里只怕也不好受。
贾琏良久道“老太太,总要道别的吧”
黛玉微红了眼眶,道“不了,见了,想起母亲,都不好受,琏二哥哥替我向老太太道别吧,我是个命不好的,也是个不孝的,叫老太太白疼了我一场,也白难受了是我不好”
贾琏眼眶红了,坐立难安的,良久又听紫鹃道“二爷,还请二爷请林之孝家的来一趟,将这屋里的摆设,清点一二,再看一下我们家姑娘的箱笼,箱笼有些多,但多数只是书,好歹清点一下,看一看,好放心,干干净净的走方好”
贾琏火了,道“这叫什么话你这丫头,真是,难道贾府还敢说妹妹带走了了不得的东西不成谁敢这么说,我打他的嘴”
贾琏却是突然哭了。
黛玉心里酸,道“却不是防着府上亲人的,老太太,琏二嫂,还有二哥哥,自不会说的,都是一家子骨肉,万不至于这般臆测我,只是为着下人,好歹琏二哥哥疼我,叫林之孝家的来一趟吧昔日抄检大观园,也查过的,现在再查,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贾琏喉头哽的厉害,良久,才点了点头,道“这个事,我来安排谁敢说妹妹的不是,便是太太不计较,以后我也饶不了他们”
黛玉却低了头,知道他是好心,可是他能做多少的主
可是黛玉却领情,福了福道“多谢琏二哥哥”
贾琏心里酸的不行了,昔日是他接连几番接着她进京进府,如今却是这个下场。贾琏心里万分的不得劲,可是他生在大家大族,如今这个局面,他竟不知道该怪谁
“琏二哥哥,”黛玉见他欲言又止,道“我自小身子不好,这来去南北,多番劳琏二哥哥照顾,黛玉心里感激,二哥也不必为着我难过,我本是孤女,本是被人所避讳之人,府上照应我这么多年,我心里是感激的此番离开,并无怨,”
“可是妹妹的前程”贾琏担心她的婚姻之事了。
这个时代,女子能有什么前程,婚嫁是唯一的前程。
黛玉却笑道“这个却要考虑世情,不是随我心意的,并不敢强求”
“妹妹”贾琏道“你休怪我多言,何不趁老太太尚在,为妹妹安排一桩婚事”
黛玉摇了摇头,道“琏二哥哥不能不考虑老太太的难处。”
便是为了宝玉,老太太也不能做这个事了。宝玉若知她出嫁,什么心情老太太呢,又能安排什么婚事,仓促之下,只怕勉强,委屈人家,也委屈了她,况且她这个名声,便是下嫁,人家介不介意,谁能知道况且父母双亡,身子又不好的痨病鬼,这不是勉强老太太,难为老太太是什么
如今的黛玉只求心自由就可以了,其它的一切,她都不想入心了。
贾琏一听,心便灰暗下来了,呆坐良久,似乎意识到在她闺房太久不好,才反应过来似的,道“我这便去安排,妹妹好好保重身子是正经,老太太也为你安排了去处,别的不说,至少没有人敢欺,一生衣食无忧”
黛玉道“多谢老祖宗。”
贾琏起了身,茶都忘了喝,径自去了。
这一天,就这么混乱中过去了,要走,也不能急于一时了,因此黛玉便也不急了。既已定了,便不会再久留,早晚之事,何必在乎又多留一时。
到了晚间,黛玉上了光屏,却见小老太眼睛红红的,连始皇和雍正都沉默着。三人在她上线之前说了些红楼中事,林觅忍不住哭了。
始皇呢,本不是陷于私情之人,因此心中虽难受,到底有限。可能他的霸气,大气,理解不了这样的小儿女之情,柔肠百转,千番纠结的疼。
雍正却是心碎,他自小周旋于生母养母之间,太知道这种苦楚,因此小黛玉一上来,雍正便道“我儿可有什么打算”
黛玉道“劳大爹爹挂心,我已与老祖宗说了,要离开府上,回南去,父母去时,我尚年幼,如今大了,倒知事了,不如回南去,清净的过几年日子,也为父母尽尽心,尽尽孝。”
这是要守孝闭门的意思了。
她一个孤女,便是回去了,还能有什么交际啊
这不是出家,可是行为,却几乎是出家之意了。
雍正心疼的不得了,便道“短短一日,你都打算好了”
“是啊,这般再呆下去,不像个样。”黛玉道“我虽是毫无盘算之人,也无人为我打算,但好歹这一次,得拿个主张,再不能随波逐流了。大爹爹不必忧心,其实这件事,换一个角度看,是好事。它让我有了离开贾府的契机。如若没有这个死局,我想活着离开贾府是不可能的。”
是啊,若不是没这个难堪的局面,贾府哪个丢得起这个脸,会放逐一个孤女,外人又怎么说
雍正气急了,竟将一个孤女逼至此绝境,可是心里压抑着,道“你外祖母都安排好了”
“嗯,安排了琏二哥哥送我回南,以府上的能力,保我无忧是可以的,我既不会被人欺,也不会挨饿受冻,正好也清净,挺好的,总比在贾府好”黛玉笑道“大爹爹,小爹爹不必为我难过。奶奶也不必难受。我很好。”
“都决定了”林觅叹道。
黛玉点点头,笑了,如春花开放一般的洒脱。
到底是仙子投胎,这一颦一笑的,叫人心都绕成千千结。
始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一时挫败的又闭了嘴。
这个时候,他与雍正倒是没掐起来了。
“好孩子。”林觅道“守住自己的心,比什么都强,心若自由,人就是自由的。”
“嗯。”黛玉点了点头。
以前她被困在贾府,不止是因为人在那出不来,更多的是因为心无处落根,所以落在了贾府。她哪里就真的烂泥扶不上墙了,她只是没有半分依恃。看她现在,一旦心里割裂开了,这等的魄力与决断,便是雍正瞧着,也欢喜的很。
雍正喜欢快刀斩乱麻的利落。
过去所有情情恨恨的,其实理也理不清,不如快刀斩乱麻的好。
“孺子可教,”雍正笑了,九分的喜欢也到了十分,笑道“这才不愧是我的女儿”
黛玉看着雍正笑了,眼中微有敬仰。
黛玉何其聪慧,她这样的才情,并不是不懂世故,她其实更懂。雍正倒有点与她惺惺相惜的感觉。
像知己。
这个孩子,哪需要人去教她处理人情世故啊她本就懂,只是以前的她,处境太难了,所以尖酸刻薄,一个人孤军奋战着,以求立足之地,那么的酸疼。
如今一看开,倒是不必要了。
贾府已没有任何人执得她再去刻薄着对抗整个世界。她只想洒脱的离开。不拖泥带水的。
雍正笑着对林觅道“我今天还担心她,原想着上来教她怎么摆脱处境,她倒好,什么都处理好了,这才像个样子,有个公主该有的样子”
林觅笑道“这性子,是真好,像老四。”
“哈哈哈,像我”雍正大笑道“瞧我批的字儿,你看看”
将东西给她了,黛玉收了,见红批很多,一时落下泪来,若是父亲在世,也是这般吧。父亲最疼她的了。
“多谢大爹爹,”黛玉笑道。
“好孩子,吃点夜宵出去睡吧,”林觅道“你得好好保养,刚身子稍好些,别与我们似的,在里面瞎聊半夜的,等你再养好些再说,况且外面的事也多,你先处理着,等到了南边,咱们以后天天聊到半夜都没有事的”
黛玉应了,吃了夜宵,不过是小鸟胃,吃了小半碗就没能再吃得下了。
“好好养着,给我们的东西,来日方长,慢慢做便是,千万莫急”雍正叮嘱道。
黛玉道“知道了,大爹爹。”
“好好去睡吧,别愁,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有我们呢,问我们就行,”林觅道。
黛玉都一一应了。
始皇摆了一柄短剑上来,道“拿去,防身”
黛玉一怔,随即噗哧一笑,道“小爹爹,我不会武艺。”
林觅也冏冏的,真的不能想象小仙女儿像花木兰似的拿着剑要宰人,画面无法想象。
始皇扫了她一眼,道“太弱。”
这下黛玉都有点冏冏了,一时又是感动,又是心酸。
“不能这么说,你还能教她练武咋的”雍正慢悠悠的道“本是娇女儿,舞什么刀,挥什么剑”
始皇冷笑道“我与你看法不同,若是朕我,便是要走,也得把贾府给抄杀了再走”
这残暴的气质,够霸气
“太弱了。”始皇道“不好。”
雍正没说话,虽然嘴上不说,这心里也是想把贾府上下全给劈了的。一个孤女都保护不了的大家族,还不如灰飞烟灭呢。不过他不想表现的太戾气,他是拼命的刷着好感,争取有个好印象,当个仁慈的君主的。
黛玉收了剑,握的紧紧的,道“多谢小爹爹,我以后一定好好养身体,不要这么弱了”
始皇郑重的点点头,道“这柄剑,是定秦剑。有两把,一把,埋在阿房宫下,我随身一把,现在赐与我儿。定秦,既是定心,我儿要谨记,在你那世,虽孤身一人,然此剑在,犹我在,你心既定,便无人可伤。要记住了。”
黛玉怔怔的,看着始皇,看他虽然严厉,却叮嘱着,带着关切,知道他也是面冷心软之人,一时点点头,竟说不出什么。
这么重要的剑,她听过的,竟就这么赠给她了
定秦剑绝不是一般的剑,便是雍正也怔了怔,他知道这个东西代表着什么。
“你虽不会挥剑,然,此剑是王权之象征,便是有人敢欺你,此剑拿出来,也能慑人心魄,”始皇道“你虽弱,但你配得上这天下第一剑我儿,就是天下第一。”
黛玉的眼泪倏忽的下来了,郑重的点了点头。
雍正看的也心痒痒的,想拿黛玉手上的剑瞅一眼呢,观赏一下呢,只是始皇在,他不好开口的,便暗搓搓的寻思,等始皇不在的时候,借来瞅上一眼。
一面又想,要是黛玉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可以时不时的瞅一眼,还能教她怎么用呢,这丫头娇弱的很,只怕这剑重的很,她光抱着都费力
黛玉拔了一下剑,都喘了起来,这剑看着不大,然而却锐锋无比,带着前无未有的霸气,这是王剑,绝对不是一般的世家公子所配的剑能比的
剑身有一股慑人的光,黛玉看到了剑身上印出自己的眼神,坚定的,不顾虑的,往前的,义无反顾的,唯独没有伤心和不舍的。
剑之意志,亦是她的意志。这就是始皇要告诉她的。
定秦剑,剑身上有铭文定秦小篆书李斯刻,三尺六寸,皇在位三十七年以三年丁巳铸。
他是中国第一个皇帝尚方宝剑,因此被誉为天下第一剑。
这样的珍贵,却赠与了她,可见珍视与疼爱。
“多谢小爹爹,黛玉收下了,定不辜负小爹爹所嘱。”黛玉红着眼睛道。
“这才是真正的秦公主。”始皇想了想,道“你扶苏哥哥在路上了,待他回来,我介绍他与你认识。你与他很像。”
“嗯。”黛玉点了点头,“我给扶苏哥哥准备礼物。”
始皇这才满意了,其实他对长公子扶苏一直不是太满意,然而现在,却是打定了主意,真真正正的当成继承人,放在身边亲自了。
扶苏公子,安静,守礼,静美如画,又武艺超群,可是却心肠极软,始皇是铁血之人,他以前是嫌扶苏不太能立得住的。而且政见也不大合。现在却改变了很多的看法。终究是长子,其实在始皇心里,也没有别的人选。
最近因为雍正,他想了很多,既然不满意,不如亲自教,其实正视的话,扶苏身上有很多仁的东西,也许是好的。
尤其是看到黛玉,仿佛看到的是另一个扶苏,这种感觉很亲近。像亲兄妹一样的感觉。
所以始皇才会说这个话。
雍正光听着就不对啊,这是要立扶苏的意思了,一面又酸的很,若是扶苏与黛玉这样子,估计也是美如画一样的公子哥儿了,这始皇倒是真会生,这性子黑的人,还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一面又想起自己的糟心儿子,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如果扶苏如黛玉一般的乖巧,雍正也是想拐来几年的,可惜不能捉过来,不然自己教出来气死始皇也不错啊。一面遗憾着呢,一面又想,还好黛玉也过不去他那边,若不然他也得郁闷死。
雍正心里对始皇有点小小的嫉妒,当然,只是一点点。
扶苏虽然最后自尽了,然而必定是个好公子,好儿子。不用见面,雍正就能料定心性。
哎,就怕人比人。
不过,不管心里咋想,这面上是绝不肯承认的。
有心也想说,我也介绍儿子给你认识啊,但一想到没一个能拎出来的,一时梗住了,弘历,弘昼那个样子的好意思说要做黛玉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