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来日的赶路, 阿月已经到了天水郡, 若不出意外再过三日应该就能到家了,一路上阿月都是坐的牛车, 速度稍微慢一些。
此刻,阿月一行人正住在天水郡城的驿站之内,床上已经铺好了自己带的锦被和床单。
少女正无精打采的躺着, 看着头顶的床帐愣愣发呆,总觉得离开京城之后, 心里好像少了一块什么似的,眼前屡屡浮现俊美少年天子的影子,久久不能抹去。
阿月正躺在床上, 愣愣看着某处发呆的时候, 突然一张脸出现在了她视野里,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心下叹息一声, 皱起了细小的柳叶眉。
她竟然出现了幻觉,看见皇帝站在她旁边,一定是疯了吧皇帝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怎么可能就站在她床边
阿月伸出手,朝着皇帝的身影捞了捞,果然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背景,真的只是她的幻觉而已,他没有在这里。
她长叹一口气,翻身躺下, 闭上眼入睡。
可是,深更半夜,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候,阿月突然被一阵喧哗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浓烟扑鼻而来,呛得阿月连连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雪萼连忙闯进屋来叫阿月,“县主,县主快醒醒,有匪徒纵火围攻驿站,我们快走!”
有人围攻驿站阿月一瞬间睡意全无,被浓烟呛得闯不过气,匆匆忙翻身起来,穿上鞋子下床。
而后雪萼将外套披在她身上,急忙就带着她,从窗户跳了出去,一路前去与楚河等人汇合。
只是夜半遇袭,驿站外头,早已被一行黑衣人围攻,楚家军随行精锐护卫只有二百人,加上驿站寥寥无几的守军,已经与黑衣人打斗在了一起,到处是喊杀声吵闹声,驿站因为纵火,一眼看去火光冲天,恍如白昼。
阿月吸了几口浓烟,还昏昏沉沉的,看着四周的一切,顿觉有些害怕,怯生生的缩在雪萼的背后。
亲军负责拖住黑衣刺客,楚河带着阿月等人先行逃离,准备前去找天水郡当地守军求援。
只是,楚河一想有些不对劲,天水郡城里的驿站被人纵火,还突然冒出这么多刺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光明正大的偷袭驿站,郡守不可能一点不知情,只有一个可能,这刺客与天水郡脱不了干系。
正这么想着,果然就见前方,郡守已经直接带着当地守军,多达上千人,一个个举着火把,有的拿弓箭,有些拿刀枪,就这么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赫然拦住了去路,几乎是将楚河一行人前后堵截,团团围住。
中间,为首的中年男人络腮胡,凶神恶煞,大笑着迈步而出,道:“楚河,没想到吧,有一天你也会落到本官手里,今日我就要将你这奸恶之徒碎尸万段,为陇西百姓除害!”
楚河将众人拦在身后,举着刀,迈出一步,冷冷笑道:“姓陈的你算哪根葱,敢挡本侯的道,怕不是活腻了吧就你,还敢说为民除害,到底谁是害”
陈进面目狰狞,冷笑一声道:“哼,若是你死了,这陇西该是由我来接手!劝你若是束手就擒,本官会让你死得体面些!”
楚河冷着脸质问,“你好大的胆子,本侯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如何向朝廷,向太皇太后交代。”
陈进哈哈大笑,“就是太皇太后下的命令,要本官别让你活着离开天水,等你一死,雍州都督之职便由我来担任,没想到吧……哈哈。”
楚河心下一沉,太皇太后不可能传旨杀他,肯定是有人假传太皇太后的懿旨,唆使这没脑子的陈进来截杀他的!
陈进还猥琐的目光,看向了一旁被雪萼背着的阿月,笑道:“你放心,等你死了,本官会替你好好照顾你女儿,这副好颜色本官活了四十年还头一回见……”
“来人!将这群逆贼拿下!”随后一声令下,嗖嗖嗖的弓箭齐发,朝着楚河等人射了过来。
楚河以刀抵挡来兵,回头对雪萼道:“护送阿月出城!”
陈进大笑,“城门紧闭,今日尔等休想踏出天水半步!”
“听好了,除了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其他人一缕格杀勿论,拿楚河人头者重重有赏!”
紧接着场面难以控制,守军一拥而上,乱作一团。
周围有亲军杀出一条血路,背后有楚河带着人断后。
雪萼一手拿着长剑,一手牵着阿月,拉着她就往城门方向跑去,现在城内已经是陈进的地盘,若是不逃出城等同于瓮中捉鳖。
阿月惊慌之下,只能躲在雪萼背后,跟着众人逃跑。
这夜色之下,一路跑到了城门口。
因为城门紧闭,还得把门口的守军扫荡干净,而后好不容易才打开了城门。
城门打开一个缝隙,雪萼拉着阿月就要出城,可是阿月想着爹爹还在里头,犹豫的回望了一眼。
雪萼一把强行将阿月给拉走,只道:“县主不必担心,侯爷武艺高强,杀出重围只是时间问题,还是保护你的安危要紧,快随我出城!”
阿月想了想,虽然心下焦急万分,情势异常紧迫,也只有一点头,一咬牙,跟着雪萼除了城。
可是刚出城,跑出没几步,回过头去,就见城门已经被关上了。
阿月大惊失色,眼泪都掉了下来,急忙道:“爹爹还没出来,为什么把城门关了!”
雪萼紧紧抓着阿月不让她回去,解释道:“关了城门,追兵也出不来,侯爷这是为了保证县主安全,我们赶紧走吧!”
阿月担心还在城里厮杀的爹爹,迈不动步子,可是雪萼强行拖曳着她,一路向东方向跑去,周围只剩下寥寥几人而已。
周围漆黑的一片,只有月华如水,静静的撒在黄土地上,凉风飕飕,周围死一般的静寂。
众人一路跑啊跑,跑得阿月都上气不接下气了。
雪萼询问,“县主是不是腿上毛病又犯了,可要雪萼背你走”
阿月摇摇头,“不用,我没事,雪萼,快让人回去接应我爹!”
话刚说完,远处有嗒嗒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不好,快走!”
雪萼还以为是追兵这么快就追过来了,拉着阿月埋头就跑。
众人就钻进了树林里,一个劲的往前跑,可是人哪里跑得过马啊,到底是背后的马蹄声音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果然一转眼,几匹马,几个黑影,就已经将阿月一行人给团团围住,逼得再无无处可退。
阿月喘着粗气,一头大汗淋漓的躲在雪萼身后,雪萼和几名亲卫各自举着刀剑,将阿月护在中间,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来一场血战,势必保护县主安危。
只是,骑在马上的人似乎并没有急着动手抓人,而是慢悠悠的,悄无声息的。
片刻后,为首的一名骑着白马的男子翻身下马,缓步走了过来。
阿月抬起头仔细一看,才见月色照在他身上,清晰可见俊美少年褪去了一身高高在上的光华,只穿着一身再平凡不过的青衣,头戴玉冠,眉清目朗,翘楚之仪,正直勾勾的看着阿月。
阿月就说,那匹白马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那不就是飞天么
骑着飞天,从马上下来,正在走到她面前的少年,正是当今天子,他那般绝美不凡,举世无双,就算是天色这么暗,阿月也能一眼就将他认出来。
只是,阿月觉得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概还以为又出现了幻觉。
皇帝应该在京城啊,她已经出了京城千里之外,身处在天水郡了,皇帝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雪萼已经快速反应过来,立马让人收了刀,带着众人全都单膝跪在了地上,“参见陛下。”
阿月随后才反应过来,也行了个礼,还觉得有点云里雾里的。
赵玹朝着阿月勾了勾袖子道:“过来。”
阿月瞄了他一眼,只得缓步走出去两步。
可是魂不守舍的,加上跑了这么久腿软,不知脚下突然绊到了什么障碍,当时就又一头扑倒下去,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了。
赵玹快步上前,一把勾着她的腰,转了个圈,就将她搂在怀中,低头看着她道:“怎么,莫不是腿上毛病又犯了”
上回也是这种差不多的状况,刚刚逃命之后,一头投怀送抱扑进皇帝怀里,阿月至今还记忆犹新,没想到事情又重演了一遍,顿觉羞愧难当。
阿月连忙站直了身子,想要从他身上出来,“我没有!”
赵玹却不肯放手,将娇小轻柔的少女身子紧紧禁锢在怀里,强硬的口气道:“你有!既然腿伤了,来朕抱抱。”
“……”阿月抽了抽嘴角,摁着他的胸膛将他往外推,想逃离这个炙热的怀抱,道,“我真的没有腿伤!”
“别嘴硬。”赵玹不听,已经给她强行横抱了起来,轻盈柔软的身子,轻飘飘的当真一点重量都没有,好像抱着一团棉花似的。
阿月惊恐万分,反应过来时候已经双脚离地,就这么被抱在怀里,一点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僵直身子不动弹,反正整个人好像还是做梦的状态。
今日的事情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原本她在驿站里睡觉,睡得正香呢,不知道那天水的郡守犯了什么毛病,竟然想来偷袭截杀爹爹……逃命途中,却不知道怎么会遇上了皇帝。
对了,爹爹!
阿月突然想起来爹爹,也来不及管抱抱的事情了,一把抓着赵玹身上的衣物,恳求的语气道:“陛下,我爹爹还被困在天水郡,天水郡守带着守军,企图对我爹爹不利,你快派人去救救他可好”
赵玹微微点头,“放心,朕已经派人去了,现在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等你爹过来汇合即可。”
“当真”
“朕岂会骗你”
虽然皇帝说有援军去了,可阿月想到爹爹还有点焦灼不安的,也不知道爹爹情况如何,现在是否安然无恙。
赵玹抱着阿月,来到飞天旁边,大概是想起来阿月怕马的事情,所以犹豫要不要骑马。可是现在这四下无人,廖无人烟的,除了骑马别无他法。
“能骑马么”正在赵玹纠结怎么解决骑马的问题时候,埋头一看,阿月已经不知不觉在他怀里昏睡了过去,脑袋无力的靠在他肩膀上。
赵玹皱眉,晃了晃她的身子,“阿月”
旁边雪萼起初看着皇帝抱着阿月,是惊恐万分的,完全不敢开口疑问,此刻看见阿月晕了,也有些着急,上来看了看阿月状况,解释道:“县主可能是在驿站的时候吸入了浓烟,加上刚才逃命体力耗尽,所以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