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他位置要传到太孙手里,郭蕤又温良谦顺,没有过大野心,那还有什么信不过?
皇帝对于太子转变很是欣慰,皇后见他没有再痴迷于阮氏,也是暗自点头,众人平静度过了这个夏天,但燕琅暗地里究竟收获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一场秋雨一场寒,刚入秋时候,皇帝受了一场凉,便病了起来。
他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忙于政务,积郁成疾,忽然间爆发出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皇后与他夫妻多年,感情深厚,自然守候在侧,李元毓心中还惦念着那个对自己暗下黑手兄弟,更不敢有所疏忽,也做足了孝子态,每日守在床前,侍奉极为尽心。
皇帝少年登基,总览大权,夫妻和睦,儿女俱全,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也并不觉得有多少遗憾。
临终前一日,他召见了几名重臣,加以叮嘱,其中赫然包括燕琅父亲延平郡王郭玮,见过几人之后,又叫了妻子儿女到近前。
皇帝勉强笑了一下,向皇后道“我无福,不享高寿,要撇下你先走一步了。”
皇后泣不成声,哽咽难言。
皇帝拍了拍她手,向李元毓道“要善待你母后,也善待你妻子,做皇帝难,做皇后也难啊。”
李元毓哭着叩首“是。”
皇帝几不可闻叹口气,说“这天下,朕交给你了,要做一个合格君主,不要叫朕和历代先祖蒙羞。”
李元毓再次叩首“是!”
皇帝没有再说别,皇后却觉他手掌已然失了气力,再抬眼看,便见他已然合眼,与世长辞。
她忽爆发出一阵痛哭,殿中哭声大作,内侍到殿外唱喏,扬声道“陛下驾崩,哀——”
宫中隐约有鸣钟声响起,沉闷叫人心忧,九声之后,重归安寂。
皇帝大行,宫中琐事甚多,内侍与近臣引着李元毓往太极殿中登基,以正名分,燕琅则叫人将哭至晕厥皇后搀扶到偏殿之中,又令人约束后宫妃嫔,不许借乱生事。
李元毓是板上钉钉皇太子,又有这些年筹谋与郭家襄助,在皇帝灵前即位,改年号为永兴,为大行皇帝拟定谥号为昭,庙号仁宗。
此后,又降旨尊嫡母为皇太后,册封太子妃郭氏为皇后,太孙李衡为皇太子,册嫡次子李衍为秦王,先帝后宫妃嫔上太妃尊号,不必赘言。
是皇后,不是曾经贵妃。
燕琅看着封后金印宝册,唇角一寸寸翘了起来。
李元毓既称帝,东宫妃嫔免不得要加封,他现下正是看重妻子时候,便不曾多言,只叫燕琅自己看着筹办,自去忙碌前朝诸事。
燕琅也无意为难后宫诸人,在东宫时,她之下便是良娣何氏,李元毓为正嫡庶之分,封太孙为皇太子,嫡次子为秦王,却不曾加封次子李敬,想必何氏心里惶惶难安,她便点何氏做了淑妃,加以安抚。
而在何氏之下,便是皇后表侄女穆良媛,做了贤妃,其余诸人,则以资历和是否诞育儿女为依据,各有加封。
而阮梨,自然还沉寂在宫中,继续做她七品宝林。
先帝过世之前,李元毓时常在病榻前侍奉,丧仪结束,人便病倒了,奈何朝政诸多,即便是在病中,也不得不强撑着处理政务。
燕琅带着汤饮前去探望,见他如此辛苦,不禁面露愁色“陛下,奏疏是处置不完,你这么熬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李元毓初登大宝,恨不能把所有权柄都抓在手里,但人精力毕竟是有限,越是辛苦,身体便越差,处理事情也就越少。
燕琅看他病手都在哆嗦,却还握着御笔不放,神情之中不禁带了浓重忧虑,半强迫将那御笔拿走,柔声道“臣妾帮陛下念奏疏,陛下若有决议,便叫臣妾来替您写,好吗?”
不等李元毓有所迟疑,她便有些不安道“是臣妾逾越了,陛下勿怪。”
“从前在东宫时,朕也时常问政与你,何谈逾越。”
李元毓最初询问她政见时,便曾试探过她几次,见妻子不因违法者是郭家亲信而加以偏颇,更无意揽权,便放下心来,现下听她主动提议此事,也不觉得有何不对,颔首道“朕实在不愿将军国大事假手于人,阿蕤前来襄助,便是再好不过了。”
燕琅唇角微弯,露出一个皇后所应有贤淑而温婉笑容。
先帝辞世,照他生前吩咐,张氏没多久便被溢杀,李元毓失了生母,心中悲恸可想而知,因这缘故,身体免不得更坏。
这场病拖拖拉拉持续了几个月,却也是时好时不好,如此一来,李元毓更加需要倚重于妻子襄助。
最开始时候,还只是问政,但到了后来,他病起不来床时,只能叫妻子看着处置,全权交付。
李元毓生性多疑,看燕琅将政务打理井井有条,也不是没怀疑过她有夺权之心,暗地里吩咐太医谎报病情,说自己已然大好,完全可以自行理政时,却见燕琅毫不犹豫将大权交回,并无留恋之情。
她神情中遍是柔情,面带欣喜道“这天下终究是陛下,陛下大安,臣妾也安心了。陛下不知道,这些日子臣妾忙多了,阿衍都埋怨没人陪他呢。”
李元毓心安了,他长舒口气,笑着道“你也别急着撂挑子,朕身体还需要将养一段时间,你还有辛苦呢。”
燕琅静静看着他,露出一个温柔无害笑。
是年三月,太极殿御座之侧垂了纱帐,皇后坐于天子身侧听事。
是年七月,去帐,帝后并称二圣,皇后郭氏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