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来音有落荒而逃的冲动。怎么是他!
史闻道:“我们不是来吃饭的。”
“那就滚。”
傅来音眉头皱起来――没礼貌。
史闻倒是心平气和的,站在院子外,竟然还眼含笑意,喊道:“我是谨言小学的校长。学校里做饭的邓师傅前几天进医院了,马上要开学,学生们的伙食还成问题。不知道老板你有没有法子――”
“嘎吱”一声,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吓了傅来音一跳。
男人的脸还是那么凶,仿佛要打人。他用冷漠的眼神盯了史闻十几秒,眼珠子一动,转到傅来音身上。傅来音憋住气,和他对视了一眼,身体僵住。
时间缓慢地过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男人的声音又沉又冷:“进来说。”
史闻踏入院子。傅来音跟在史闻后面,悄悄咪咪,头也不抬。
史闻一进去,就把谨言小学的一切难处悉数告知,有些困难连傅来音也不知道。预算严重超支,各岗位人手紧缺,有几十间教室闲置……
她心中暗暗惊讶:史叔叔对这个男人好坦诚呀,甚至有卖惨的嫌疑。可是这有用吗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她甚至一度觉得他会冷冷地看着史闻:“关我什么事”
等史闻把学校的基本情况和现存困难说完,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男人没有打断他。
三个人对坐半晌。
男人突然起身往屋里走。
史闻站起来,叫道:“老板!”
“我姓陆,陆霄。”
“陆老板,帮一帮我们。”
傅来音喉咙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
“我换身衣服,跟你们去看看。”
什么意思傅来音和史闻对视一眼,史闻笑眯眯。
三个人回到学校,史闻带他去食堂逛了一圈。
陆霄指了指灶上的锅:“太小,换最大的。”
史闻说:“这已经是最大的了。”
陆霄:“还有更大的。”顿了顿,“明天我去买。”出来后,说:“我只会做,不会搭配。每天做什么,发给我。”
史闻万分感谢:“这个好说。”
两个保安吃完饭从他们身边走过,陆霄的眼睛扫过他们,眉头微皱。
史闻笑眯眯:“顺便帮我训练一下保安孩子的安全问题……”
男人点头:“好。”
史闻笑得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
两个人正要陪他出去,史闻来了一个电话,对傅来音说:“来音,你帮我送送陆老板。”
“不用。”声音冷到极致,“叫我陆霄。”也不寒暄,也不留恋,毫不客气就走了。
傅来音也就顿了两秒,人已经两米开外,一句“我送你”噎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史闻拍拍她,示意没事,听着电话快速走开。
傅来音慢吞吞往教学楼走。腿有点儿软。
太怂了。她咬牙――你怎么回事,傅来音
她对他的恐惧超过常人。或者说,傅来音从来没像这样怕过一个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待在一起,就使她感觉到浓浓的危险,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
意思是他要来学校做饭吗那老院子怎么办他不可能关掉老院子来这边的。史叔叔开出的工资实在是低,他竟然答应了邓师傅的伤到底是谁造成的他还能训练保安吗
史闻对陆霄的态度也耐人寻思。他好像知道他,知道他脾气坏,言语之间坦诚客气,了解他的诸多能力,但是却连名字也不晓得,可能吗
如果他真的成了学校的掌勺师傅,她还敢去食堂吃饭吗
如果他真的和魏书记有关系,那他为什么会待在这样一个小乡村里,还开着一个不伦不类的饭馆
所有的问题最后归结在一起――陆霄是什么人
傅来音坐在位子上发呆很久,直到下班钱薇问她去不去食堂吃饭才回过神来。她没有胃口,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还不饿。”钱薇和童妍相携离开。
沈青霭看着她:“没事吧”
傅来音摇摇头,笑道:“就是不饿而已。昨天在超市买的水果还没吃完,打算当做今天的晚饭。”
沈青霭便不再多问。
傅来音回到宿舍,吃了两个橘子,洗漱完,心不在焉看了会儿书,早早关灯睡觉。
刚开始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来来回回总晃着这一天的景象。陆霄的摩托车,他的眼睛,他的声音,那种冰冷,使她浑身不舒服。
好不容易睡着,一阵轰鸣声从耳边碾过,炸得她徒然清醒,脑门突突地疼。愤愤地扯过被子翁住脑袋,傅来音恨恨地想:不要命!早晚有一天要出事!
她只好拧开小夜灯,又看了几个小时的书,凌晨一点半才再次睡去。结果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有关陆霄的梦。
梦里男人铁铸似的手臂紧紧勒着她脖子,两个人像是在什么丛林里奔跑。是半昏不昏的天光,无数硕大的叶片从两个人身旁刮过,沉重的呼吸此起彼伏。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跑,傅来音筋疲力尽,几乎是被他钳着跑。有一瞬间被茂密树林挡住的天光突然亮了,她看见满头大汗的陆霄,他的汗滴在她眼皮上,啪嗒一声,脆响。她闭上眼,过了很久睁开,两个人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寒冷如冰,两种剧烈的心跳此起彼伏,傅来音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冷声问:“怕不怕”声音比喜马拉雅山上的水还冰。
傅来音牙齿打颤,紧闭双眼:“不怕。”
一种滚烫的触觉重重落在她眼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