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桑在睁开眼后, 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躺在冰冷的仓库里, 于弥留之际见到了谢亦的最后一面,一时心头酸楚无比, 泪珠滚滚落下。
然而,就在她准备对谢亦进行最后的道别时,她忽然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白雾没了, 黑暗没了, 柔和的照明灯光替代了前面二者,身下松软的触感也和仓库里冰冷的水泥地面不同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霎时,重获新生的喜悦感淹没了她, 让她在惊喜之余眼泪流得更凶。
虽然她现在身上这里痛、那里痛,哪哪都不好受,一只手还打着点滴,感觉冰冰凉凉的, 但比起被五花大绑在仓库里时已经要好多了,更重要的是她获救了
她成功离开了那个黑暗冰冷的仓库,没有死在那里
想到之前在仓库里等死时的恐惧绝望,董桑不由得从内心发出一声喟叹。
活着真好啊
董桑一直以为自己昏迷了挺长的时间,毕竟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几乎把她目前为止的人生全都重新走了一遍, 后来才知道谢亦把她从仓库里抱出来到送治就医, 再到她从病床上醒来, 期间只经过了五个小时不到。
不过这样的时间或许在她看来比较短暂,但在谢亦看来却是极为漫长的,具体表现在当他看见她醒过来时的热泪盈眶模样,是真的热泪盈眶,董桑费力地抬起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在他眼睫处轻轻碰了一下,就沾上了一滴温热的泪水。
她看着那滴泪水发了一秒的呆,还没有来得及对此生出什么想法,就被紧随而至的身体疼痛弄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吓得谢亦连忙把她的手握住,放回到病床上,又拿被子仔细盖住,不让她受凉,然后才紧张地嘱咐她道“你先别动,医生说你有多处软组织受伤,虽然程度比较轻微,过几天就能恢复,但还是先躺着比较好。”
软组织受伤她记得她没受到过什么冲击呀,怎么就软组织受伤了,被捆绑会造成这种情况吗还是说是那个小章扇她巴掌的时候弄的
董桑在心里嘀咕,不过很快就把这个疑惑抛开了,因为她想起了一件更紧要的事,登时煞白了脸,心脏一阵紧缩,差点从病床上弹坐起来。
“针剂”她喘着气,努力地向谢亦说明,“在我昏迷之前,万彤给我注射了针剂,我不知道那是安眠药还是什么什么别的东西,快去叫医生过来,我想做个血常规检查”
在说到中间部分时,她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毒品”两个字说出来,因为她不敢想象谢亦知道她有可能沾染毒品时的反应,即使她现在大概率没有沾染上。
没错,她醒来了,就在被注射药剂后的几个小时,并且没有受到什么难以忍受的煎熬折磨,这是不是就说明万彤给她注射的是普通的安眠药,而不是那个什么吉祥如意的致幻剂毒品
“做了,都做了。”谢亦连忙安抚她,“我在现场发现了一个用过的玻璃药瓶,又在你的手臂上发现了被静脉注射过的痕迹,担心你受到什么伤害,立刻把情况和医生说了,现场给你采血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很好,只在里面发现了一点安眠药的成分,别的什么都没有,你别担心。”
听见这话,董桑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脸色重新恢复红润,身体也放松了下来,感受着疼痛的再度蔓延,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觉得舒心。
“谢谢你”她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谢我干什么。”谢亦神情一黯,有些勉强地回她一个笑容,“你会遭遇到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连累了你对不起,桑桑。”
董桑摇摇头,想说些话来安慰他,告诉他她一点都不怪他,但是身体在彻底放松下来之后就陷入了疲惫,浓重的睡意不断涌上,让她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话也成了喃喃的小声轻语,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在嘀咕些什么。
见状,谢亦就让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董桑强撑着,不肯闭眼,再次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掌,问他“你要回去处理今天这件事吗能不能先别去,待在这里陪陪我”
今天的这一场遭难对她的身体产生了不小的伤害,但对她的心灵打击更大,二十多年来建立的安全感一朝覆灭,只剩下对谢亦的强烈依赖依靠感,只有待在他的身边,她才能感到安心,如果他离开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从噩梦中惊醒。
“我好怕。”她对谢亦微声说道,目光里流露出祈求惊恐之色,“你哪也别去,就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谢亦的回答是包裹住她手掌的温暖双手。
“我哪也不去。”他向她保证,“就在这里陪着你。”
董桑放心笑了,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闭上双眼,放任自己陷入无边的睡意之中。
很快,她就放缓了呼吸,沉入了梦乡。
之后的几天,董桑的病房里来来去去了不少人,有听闻消息后赶过来看望她的董方尘和苏冰儿,有过来对她就当日发生的事进行笔录调查的刑警,还有来慰问探望她的领导同事,病房里很快就塞满了一大堆水果花篮,香气都快把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压下去了。
一开始,大家都对她的遭遇表示抚慰和关心,在董桑向众人表明自己恢复了记忆,身体也没有受到什么永久性的伤害,这场遭难算是因祸得福之后,才把众人的态度变得积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