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可真不像个皇帝,事事亲力亲为,甚至给她端茶送水。
丝丝缕缕地雾气夹着茗茶的清气萦绕在车厢内,顾隋时在一派氤氲中替她端过一杯茶。
“……”纪纤没接,她受宠若惊地说:“怎么能劳烦陛下端茶。”
上好的骨瓷,他修长的指节托着那盏滚烫的茶,动也不动。
纪纤没了法子,只好接过放在一旁的小几子上,“多谢陛下。”
“朕说过的话,不会再说第二遍。”见纪纤没有动那盏茶,顾隋时的眸色深了些许,冷声开口。
什么话他有说过什么话吗纪纤奇怪地看他,眼中带着的几分嫌弃显而易见。
“……”顾隋时盯她许久,别过头去,车厢内又陷入沉静。
纪纤这副身子,自从上次那场融合的昏迷之后就变得十分嗜睡又虚弱,车厢一静,困意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她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含着水色眸扫过顾隋时看不出情绪的面色,“睡啦。”
说完便自己寻了个姿势,闭上眼睡了过去。
知道她细微的呼吸声响起,顾隋时才转过头看她。
她长得与他的纤纤一模一样,甚至连耳尖那枚小小的黑痣都在同一位置。
因着睡着,花瓣一样的唇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两颊透着两团红晕,整个人透着一股鲜活的姝丽。
他梦了一十八年的人。
他甚至不想去深究这些奇怪的现象,生怕她像一阵轻烟在他眼前飘散。
自从他将她从梦中杀死之后,再也没有在梦中梦到过她。
他想过,这样也好,不然成什么样子呢
堂堂大周的皇帝,对一个梦中不存在的人动了真情,被其牵绊到至今。
他从未想过去找她,也许是认定她是不存在的。
直至陆云瑾的信传到宫中,他头一次乱了心神。
惊诧,狂喜,失而复得,万般情绪在心中交织纠缠。
他将这些年来偷偷存下来的画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抛下朝中事务,来到月上城。
他不会忘记那双眸,那双,他刺死她时的眸子。
顾隋时不知道看了多久,从清晨到日暮,他连两三本奏折都没有看完――――一抬头,她就像一团火似的,无时无刻不在引着他。
暮色渐浓,温暖的昏光笼了她一身,纪纤是被饿醒的。
她睁开眼,只看见顾隋时面前摆了一个小几子,精致灵巧的碗碟摆的满满当当。
吃饭而已,这么花里胡哨作甚
她眨眨眼,带着商量的语气问:“有我的份吗”
顾隋时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只有一副碗筷。”
可以喂你吃。
“我用手!”
“……”顾隋时慢慢抬眸看她。
纪纤顿时反应过来这不是一个公主该说的话,于是低下头涨红了脸,有些呐呐。
“过来。”顾隋时的声音浅淡,语调缓缓,“喂你。”
她猛地抬头。
也许是夕阳时分的暮色太重,马车的幕帘将金色的日光滤成了暗金,四面八方的灌进来,将顾隋时整个人都罩住。
那光可真热烈啊,将他的耳朵都给照红了。
纪纤与顾隋时在马车上朝夕相处了几日之后,突然发现这个《皇图》里的男主皇帝,竟然意外地…
纯情
帝王心术玩傻了吗
这话她没敢说。
顾隋时除了话少,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纪纤在一开始不习惯之后,便坦然处之。
皇帝偏要宠她,她也没办法呀。
她托着下巴,掀开幕帘的一角,眼底收进飞快闪过的风景。
“陛下,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呀”她背着他,声音透着十分的熟稔。
顾隋时被这样自然又亲近的模样取悦到,十分有耐心的回答她:“今日。”
纪纤哦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在车厢的窗户边上扣扣索索。
顾隋时不惯她这样的毛病,上来就将她的手握下来,“指甲要扣坏了。”
他可没忘记前几日纪纤的手指进了一根木刺,她哭得眼泪汪汪,他也跟着心绪烦了许久。
纪纤由着他将自己的手握在掌心,然后又偷偷地一点一点摩挲,活像个守不住规矩的登徒子。
她在想自己入了宫之后该以何种方式争宠,不惹得众嫔妃妒忌她给她下绊子又能与顾隋时亲近。
自己对书的记忆越来越差,到了今日,便也只能记得一些大致的脉络和书中极为重要的事件了。
《皇图》对女人的戏份本就不多,顾隋时是皇帝,嫔妃再少也是有那么几宫几院的。
她又是个偏远小国的公主,想要不被宫斗卷的尸骨无存,还是要多想些才对。
顾隋时望着掌心如玉温凉润泽的小手,慢慢地,头也越来越低。
直到他温热的唇落在自己手背,纪纤才猛地抽回手。
干什么,又占便宜呐
极好的触感突然失去,顾隋时叹了口气,对上纪纤戒备分明的眼。
“纤纤…”
纪纤被这低沉婉转缠绵的嗓音唤得一激灵,她猛地坐直身子,“别,别这么叫我。”
在梦里顾隋时便将她称为纤纤,如今他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他的梦中人了
“叫姓不好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