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选秀有了章程,撂牌子有了指望,安和心里有了底,她的杀手锏倒是不急着拿出来了。
康熙四十二年,金秋十月,桂花飘香。三年一次的八旗秀女甄选又提上了日程。户部、礼部大小官员都为这一盛事忙得人仰马翻。
四阿哥胤g却在此时上了一道折子,弹劾两广总督不体察下情,治下多次爆发瘟疫,死伤无数。各州府连年救灾不力,尸位素餐云云。
康熙十分震怒,下旨重重申斥两广官员,降级罚俸的就有二十多人,又命四阿哥胤g督办赈灾避疫等项事宜。
灾情严重,康熙对选秀的兴致大减。今年没有皇子大婚,最多指几个新人填充后宫与儿子们的后院,还有一干宗室子弟需要指婚。于是康熙下旨一切从简,不可奢靡。
这么一来,很多人借选秀暗中捞一笔的盘算不得不偃旗息鼓,暗中抱怨不绝。
始作俑者四阿哥胤g对此置若罔闻,天天扎在太医院和工部,搜寻治疫之策。
“我就看不上他那个样儿,”十四阿哥胤祯跑到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在额娘跟前忍不住小声比比,“好像就他一个人公忠体国似的。山东发洪水了,他管不管河南大旱寸草不生,他管不管”
“孽障,还不住口,这也是你能妄议的!”德妃头痛欲裂,撵走了不省心的十四。但不久之后四阿哥来请安时,德妃的脸色怎么也好不起来。
她看着眼前沉默伫立的老四,心口堵得厉害,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摆摆手就让他退下了。
转过天来,德妃的娘家嫂子递牌子进宫,见娘娘眉宇间似有不愉之色,心下明白,绝口不提选秀,只东拉西扯说一些坊间趣闻给她解闷。
德妃的眉头渐渐松开,命宫女给嫂子端上果碟儿,自己也拿了一颗荔枝,慢慢的吃着。
“这么说,木兰围场真的要建行宫了”
“是,听说叫做避暑山庄。”
“让哥哥严格把关,督建账目不可有丝毫差错。”
“是,娘娘放心。您还不知道您哥哥吗,最是谨慎不过的。说起来,还有一桩趣事。咱们一个远房本家,在围场管着二百多匹马,他家的老儿子定了一个汉军旗姑娘,外家姓郭络罗……”
德妃轻轻嗯了一声,“哪个郭络罗”
“还有哪个,就是那一个……”嫂子冲翊坤宫的方向努了努嘴,“虽然不是直系的,但也不远,据说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德妃听着老对头家里的糗事,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毓庆宫里,太子胤i轻轻摩挲着腰带上系着的盘龙玉佩,对四阿哥胤g说道:“老四啊,你前年侍从皇阿玛视察永定河,去年随同皇阿玛巡幸五台山,今年又视察了黄淮两岸的治水工地,实在是太过操劳了。这次选秀你可有看中的人选,我去跟皇阿玛说,让他指给你。”
胤g垂手肃立,轻轻摇头道:“弟弟只是做了一些分内事,岂敢称操劳。我府里李氏刚有了喜,这次就不用指人了,留给别的兄弟罢。”
胤i似笑非笑地拍了拍胤g的肩膀,“你啊,就是太认真了。年初我病得起不了身,索额图一不小心着了明珠的道儿,被皇阿玛处死了。如今你二哥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你要当心那起子小人,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我知道二哥的意思,”胤g点点头,脸上还是冷冷的,“弟弟才不管那些人想什么,公道自在人心。”
胤g告退后,胤i立在毓庆宫的阶前,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去。
“公道自在人心”他自言自语,“这是翅膀硬了啊。”
天色将晚,东直门外大街上,小商贩们开始收摊了。
安和疲惫地坐在一辆雇来的乌棚板车上,海荣趴在她怀里睡得像小猪。舅舅李万和骑着马在前面领路,在城门下钥的前一刻终于赶到,在兵丁的驱赶声中,出示了路引和公文,才被放进城关。
安和撩起车帘的一角,想看看这个时代的北京城,却只看到沉重的城门吱吱嘎嘎的响着,在身后渐渐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