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重霄总是在反复思索一个问题——关于要不要把时舟从云端拉到尘世间, 和他一起呼吸相同高度的空气
是的, 在许多人眼里,他这样的家世出身已是不凡。
哪怕身边的朋友给面子叫一声‘太子爷’,哪怕他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也无法改变他只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非要仔细计较, 他最多算普通人里比较聪明的那一类。
平时认真看看书, 上课听听老师划的重点, 是能考个一本排名靠前的大学,让亲戚四邻羡慕不已。
那么, 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你觉得不费吹灰之力考上名校,再一看省状元拉了你几十分, 清华北大抢着要他。
最可怕的是他可能只有十四、五岁, 除了学习好,必须精通一两样乐器,张口能用三门外语和外国友人自若交流,有自己的主见,更不乏远见, 虽然他们不一定会说出来就是了。
……而这一切的不同和差距,只是初级呈现。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鲜明的特点和天赋, 时舟毫无疑问是这个天才群体里的其中之一。
在将来的某一天, 她的作品或许会挂到某个知名的现代博物馆里……挂到人类文明消亡那天。
她本人也会载入美术史,成为国内外众多美院某学期某堂课上的范例,由教授分享给莘莘学子们。
她的风格无可替代, 也不存在超越与被超越。
她就是她。
重霄知道自己想得有点儿多。
但事实如此。
倘若因为那点朦朦胧胧的感情与时舟说开了,抑或他主动伸出手抓住她,把她拽入凡间……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呢
每天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在阳光明媚的海岛上无忧无虑生活着,灵感爆棚的时候执笔就能画出心中所想,无论沧海桑田,心中总是保有一片纯净——这才是小仙女的正确打开方式。
重霄只是不小心闯进了她的世界,没想过、也不敢擅动念头去留下什么。
生怕她沾染了自己身上的世俗气息。
他还知道,这份‘想太多’的迟疑是面对感情胆怯的表现。
时舟的与众不同,值得他止步于此。
所以,重霄告诉自己,先看看再说,保持着不伤害她的距离。
才是做好思想准备,小仙女的两个发小搭上一个爱起哄的妹妹,吆喝着把他和时舟推到只能容他俩站着刚刚好的方格子上。
接下来的一小段路要一起走。
他照顾着她。
重霄只有身为凡人的觉悟,没有圣人那样无情无欲的崇高品格。
鬼知道会发展到哪一步……
可他放手不管的话,时舟就只能自己踏上那段短途旅程……重霄根本无法想像她一个人在外面要怎么活……
算了!
不管了。
周六清晨,八点半。
重霄身着方便出行的运动装,身后斜挂一只装了换洗衣服和短途旅行必备品的背包,黑着一张被空气抽得隐隐作痛的脸,出现在码头上。
他认真刮了胡子,头发似乎也找村口王师傅略作修剪。
没了那双邋遢的人字拖,换上白色的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不少。
忽略他充满厌世色彩的眼睛,颇像个刚刚登岛,准备到小学给孩子们上体育课的年轻老师。
“来了。”闫一宁面上扬着‘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笑意,拍拍他的肩,内涵得不要不要的。
没有人触碰太子爷昨天在医院楼梯间立的flag,它就像一座根基不稳的豆腐渣楼,有着耸入云端的高度,然而小风一吹,倒塌得悄无声息……
对此结果,大家心照不宣。
于思洁把时舟的行李交到重霄手中:一只玫红色的滑轮箱,箱子上有个皮质拎包。
郑重地叮嘱——
“拎包里是贴身衣物,你不许碰。”
“箱子可以打开,虽然你是医生但我还是准备了些常备药以防不时之需。”
“我在网上查过黔城的天气,早晚温差挺大,我给时舟收了一件外套,早上出门体感冷的话,让她穿上。”
“一定一定要确保这家伙随身携带手机,她路感很好,但是谁也没办法保证她心血来潮会逛到哪里……”
“箱子里有两本漫画书,舟舟到陌生的地方会失眠,晚上给她翻几页,不能超过12点,过了这个点儿她就睡不着了,会严重影响第二天的行程以及她本来就比平常人弱的判断力。”
“另外五本她的个人画集是送给评委的,劳烦你找到他们代为转赠。”
“这次除了舟舟之外的评委都是在国际上有知名度的画家,礼多人不怪吧。”
“稍后我会把那边的具体地址发给你,三餐住所包括出行,主办方都有安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