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贺龄音对面盘腿坐了下来,顺手从旁边揪了一根草,放在嘴里嚼。
他是谁
他是武铮。
北疆的守护神。
北漠的震北大将军,皇上亲封的震北王。
今天他穿着便装带兵巡逻,正好遇上了眼前这姑娘的车队被劫匪围攻,这里是他的地界,他自然当仁不让地出手相救了。
不过――
这姑娘身份不明,也许是普通百姓,但也有可能是蛮夷部落派来的奸细。
他没必要跟她交代自己的身份。
他龇了龇嘴,将嘴里的草沫咽了下去:“我啊我就是北疆人啊,有点拳脚功夫,平时跟兄弟们在附近四处溜达,遇到劫匪抢劫,就出手相助而已。”
贺龄音想到生死未卜的贺叔他们,担忧道:“那、那和我一起的……”
“放心好了,有我亲自训……有我的好兄弟们在,他们一点事也不会有。”武铮说得斩钉截铁。
贺龄音怯怯地看着他,似乎在辨别他话中的真假,可是如今无论真假,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姑且相信他,这样的话心里倒是安心不少。
心下安定了,她这才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男人虽然坐在地上,但是看得出来非常高大精壮,胳膊和腿脚一看就孔武有力,但又不显粗笨,皮肤是浅浅的麦穗颜色,眉若刀削,鼻若斧凿,眼珠漆黑,显着精神奕奕的光亮。
与她见过的那些世家公子们截然不同,但是看着却让人觉得尤为安心可靠。
她缓和了面色,轻声道:“看来是我误会英雄了,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听到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叫他“英雄”,武铮心口顿时涌出一股爽意,便咧嘴笑了起来,好像还有些害羞:“什么英雄不英雄,你就叫我――就叫我武哥吧。”
贺龄音抿唇,想了一想,复低声道:“武英雄。”
武铮没再纠结于她的称呼,他眼里闪过一丝懊恼,道:“把鞋袜脱了吧,我看看你是脱臼了还是骨头断了,骨头断了我给你先接上。”
如果没有戏弄她,就不会导致她崴了脚,武铮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贺龄音眼睛微转,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相信我的接骨能力啊”武铮道,“我都不知道给多少兄弟接过骨了,我还给自己接过呢!咔擦一下的工夫,怕什么,我可熟练了。”
贺龄音自己也觉脚腕处疼痛难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扭断了脚,但是她心里百转千回地想了一通,却只是摇头。
“别磨蹭了,天就要黑了。”武铮开始有些不耐起来,他很少跟姑娘家打交道,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好看小姑娘在想什么。
贺龄音抬头一看,日头估计已经落下了,如今只剩一些余光,再加上此时他们正处在树木众多且枝繁叶茂的林子里,又将光亮遮去了一大部分,此刻天色像蒙了一层黑纱,马上就要堕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她的心莫名一紧。
这时候,又听到男人说:“今晚我们是走不出去了,只能在附近找个山洞过一晚。这地方叫鬼雾林,里面的地形非常复杂,特别容易迷路,而且常年大雾笼罩,不熟悉的人误入这里必死无疑。就算是我,也没去过鬼雾林的最深处,只对它外面这圈比较熟悉。但是这么大晚上的,万一我走错路,带着你走到里面去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出来,所以为了确保安全,咱们今晚还是在山洞将就一晚吧。明天日头出来的时候雾气会散很多,我再带你出去。”
贺龄音没有说话,只是眼圈渐渐红了。
“所以啊,”武铮又绕回来了,“我得先给你检查一下,如果是骨头断了,那我先给你接上,再背着你去找山洞。不然耽误了时间,骨头愈合得不好,以后你成瘸子了可别怨我。”
他做事一贯爽直利落,此刻真想直接上手给她脱袜检查。
只是……眼前这位不知是哪家的娇小姐,他要是直接上手了准得哭着骂他流氓,所以他硬生生忍住了。
贺龄音眼里渐渐噙满了泪,半晌才哽咽道:“可是,男女授受不清……况且,我又是有夫之妇……”
她从小受着大家闺秀的教养,从未与外男有过不正常的接触,足腕又是女子私.密之处,岂可叫人轻易看了去、摸了去。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被皇上赐婚,许给了赫赫有名的震北大将军武铮,两人在三个月前便成亲了。
只是在成亲当晚,武铮还没来得及掀开她的盖头,就被皇上急召入宫,而后便直接回了北疆,据说是北疆来了紧急军情,要他回去平定战乱。
她这一嫁去就独守空闺,便借着回门之机回了娘家,因这特殊情况,武家也不催她回去,因此她便在自家安心住了下来,慢慢的都快忘了自己已经嫁人。
谁知道,前些天皇上突然又下旨,说北疆已定,因想着小夫妻刚刚新婚便分隔两地,实不人道,便令她前去北疆与夫君团聚。
她这才不得不千里迢迢从铎都赶往北疆来。
听说武铮那人脾气暴躁、残忍嗜血,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若是叫他知道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在山洞过了一晚,还叫那人摸了足腕,休妻算是轻的了,活活打死她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