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翀话声方才落下, 便只剩下那突如其来的安静。
无比的安静。
此时正值夜深,窗外明月当空,有月光透过窗纱照入殿中,殿中铺地砖石映着光,如同幽深平静的湖面。
殿内和榻上却是寂寂无声。
以至于榻上的两人都只能听到对方绵长的呼吸声以及胸口鼓噪的心跳声。
余晚晴稍稍的费了点时间整理思路,好容易回过神来,便悄悄的在被子底下踢了萧翀一下。她身量原就比萧翀小,腿也不及人家长, 踢人的时候,脚趾尖正好够着着对方小腿位置。
虽说余晚晴的脚指甲早就修剪过,圆润玲珑,但这会儿直接戳到皮肉上, 多少还是很有些疼的。
也亏得萧翀皮糙肉厚, 被她这么踢一下、戳一下也没在意, 反倒缓和了脸色, 转头看了余晚晴一眼:“又怎么了”
“你也说了, 先帝去的仓促,连遗诏都是你们自己商量着写的”余晚晴一面想, 一面问他,语气里带这些诧异, “你怎么就能确定先帝他提前给余太后留了遗诏”
萧翀闻言,重又转回头,仍是平躺在枕上,神色如常, 漫不经心的看着正上方的床顶。
从余晚晴的方向看去,他的侧脸如同刀削,轮廓深刻,带着硬玉一般坚硬的色泽,英俊得不可思议。
像是在斟酌着言辞,萧翀略顿了顿,然后才接口解释说:“我说过,当时孝明太子已死,先帝膝下所剩二子便是我与蜀王。便是先帝自己从我和蜀王里选一个,他应该也会选我蜀王一贯荒唐,早教先帝赶去了封地,实在没有人君之相。但是,先帝他亦是深知我的毛病”
余晚晴眨巴下眼睛,迟疑着问道:“你的毛病”
她怎么不知道萧翀还要有什么毛病
萧翀显是想起了什么,面沉如水,一时冷笑出声:“我自小身边便近不得女子,哪怕是和阮氏大婚,哪怕他给我赐了两个侧妃自然,也不可能有子嗣。”
余晚晴:“”
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之前挤牛奶的事情,感觉自己无意间似乎祸害了一堆皇子皇孙。
而且,她其实蛮想问一问:孝明太子作为嫡子,既有先帝和余太后的偏心,仅有的两个兄长一个不能生、一个荒唐到大婚前生庶长子所以说,孝明太子他是发什么昏要搞谋反还把镇远侯府这外家也都给赔进去了
不敢再想下去,余晚晴连忙止住思绪,含糊的“唔”了一声,然后把话题道:“这和遗诏又有什么关系”
萧翀语声冷得像是一块冰,仍是不紧不慢的往下道:“算算日子,先帝去时,孝明太子遗腹子还未出生。先帝便是知道那孩子的存在,估计也是等不到孩子出生的”
“再者,先帝心里应该也清楚:便是真生下来了,且不论是男是女,左右也只是个奶娃娃。若先帝真昏头做出个立少主的决定,那就真是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的局面,置江山于危局。他就是病得再重也不至于昏头到不顾江山,所以他当时所能选的也只有我。”
“偏偏他又知道我的毛病,还希望能够保全那个孩子的”
余晚晴听到这里,终于捋顺了思路,激动之下险些又要踢萧翀一脚,脆声接口道:“是哦,你生不出孩子,孝明太子又有遗腹子先帝怕不是先把那孩子过继给你,立个皇太孙什么的吧”
听到余晚晴说到“你生不出孩子”时,萧翀眼角一抽,险些没能维持住脸上神色。
偏余晚晴还眨巴着眼睛看他,一副“我说的对吧快表扬我呀”的模样。
萧翀忍了忍,忍住了没打她,也没表扬她,就只平平直述道:“原本,我就怀疑先帝可能会给太后留下什么后手。只是太后始终称病不出,我先时甚至都不知道孝明太子遗腹子的事情,自然也不是十分确定。”
“但是,你先时与我说起太后枕边藏了东西,那东西还是绣着龙纹,我才猜测是先帝给余太后留了一道遗诏。”萧翀也没有敷衍的意思,顿了顿,补充道,“所以,我适才说你的法子不行。倘若你和我出了事,余太后直接就能拿出那道遗诏,立太子,然后扶立幼主这可不是谋反犯作乱,而是名正言顺。”
谁能猜着余太后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大杀招孙子有了,立孙子为皇太孙的诏书也有了,可不就等着弄死萧翀好上位
想到自己和萧翀现在是一张床上的人,而且自己适才那个将计就计的法子也确实是用不上。余晚晴不免关心的问道:“那怎么办”
萧翀随口道:“若是你能给我生个小太子,自然是什么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