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翀用两指捏着她的下颔,将她的脸掰了回来,长眉微扬,就这样低头审视着余晚晴的脸色。
余晚晴忍不住暗暗腹诽:真是敏感、小气、爱发脾气的小公举都这份上了,难不成还得自己去哄他
不过,话说到这里,余晚晴也只好破罐子破摔,老实与他说道:“我是觉得,你确实很不容易你有先帝那样的父亲,余太后那样的嫡母,生母又是嗯,又是那样的他们都不算是什么好人,待你也都不好,可你还是能一步步的走到现在。这真的很不容易,也很厉害。”
“不过,他们现在都已是过去,你其实也不用这么计较的,”说到这里,余晚晴脸颊微烫,忍不住又仰起脸,细细的亲吻萧翀冷玉一般冰凉坚实的脸颊,小声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江河万古,真正能青史留名的终究是少数。”
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与萧翀说过。
这个年头,子不言父过,哪怕萧翀天子之尊也不好与人言说父母是非,至今都还的供着余太后这么个心怀叵测的嫡母。而略知萧翀身世的人更是生怕冒犯,无论如何也不敢多提。
也就只有余晚晴,就这样仰头看着他,一字字一句句的与他说着这些这些傻话。
萧翀抿了抿唇,忽然不知该怎么应声,极难得的愣了愣。
余晚晴却已经赶在萧翀反应过来之前,又缩回了对方的怀里,把头靠在人的肩头,额角抵在肩窝处,十分惬意的窝在萧翀怀里,话题转的飞快,问他道:“所以,你讨厌杨梅,也是因为这个吗”
她此时的模样,像极了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奶猫,下意识的在人怀里蹭着,用自己毛绒绒的爪垫挠着人,仿佛要把自己整个儿的埋进去似的。
萧翀险些被她这一通乱蹭给蹭出火来,一时也顾不得伤春悲秋,只能先抽了手按住怀里乱动的人,有些艰难的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你再乱蹭,我就”
“就咬我”余晚晴居然半点不怕,反到是扯他的袖角,又接着追问道,“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讨厌杨梅呢”
不知怎的,萧翀一时竟是无法与她生气,沉默片刻方才低声道:“当年父皇派人去接我时,正好是五月,杨梅结果的时候。”
说话间,他伸手将余晚晴一缕细发捋到耳后,语声渐渐低了下去:“我那时候还很小,很喜欢吃这个,只是生计艰难,一般也只有能等到外头的杨梅折价了才能吃到一些。那天,正好有人送了一捧杨梅来,我被支使着出去洗杨梅了,洗过后还要在盐水里泡一会儿,我又不想回去,便在外头多留了一会儿。等我捧着杨梅回去的时候,父皇的人已经到了,她也已经死了”
哪怕萧翀并未明言,但是他话里的这个“她”指的谁,他和余晚晴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萧翀生来早慧,记事极早,但是他从来不曾与人分享过自己记着的那些事,以至于此事说起来,便觉着喉中仿佛梗着一块酸软的石头,一字一句仿佛都是挤出来的。
事实上,哪怕先帝是捏着鼻子认了他这个儿子,哪怕先帝恶心二儿子的这个生母,恶心到不想给人名分直接就让赐死,但这里头却也没有常人想象中的血腥残酷当年幼的萧翀捧着洗过泡过的杨梅回去时,那女人已因鸩酒断了气,面上虽有惊惶却也如生时一般,一滴血都没见着御前做事的人,手脚总是干净利落的。
可那是萧翀第一次直面死亡,那种生死间的恐怖,惊得他没拿住手里的碗,那瓷碗连同碗里的杨梅都砸在了地上
杨梅一颗颗的砸在地板上,汁水横流,红艳软烂,像极了那被人践踏的血肉。
想起那些早已泛黄的往事,萧翀不由低了头,用唇轻轻的碰了碰余晚晴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脸颊,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那些杨梅全都砸到了地上,我也被带回了父皇身边说来也是好笑,我那时候兴冲冲的洗了杨梅,泡了水,捧着碗一路小跑回去的时候还惦记着要吃几颗杨梅,念着杨梅的味道。最后却是一颗也没吃上,反到是做了许久的噩梦,从那以后就再不吃这个了。”
余晚晴半阖着眼睛,转过脸,顺势与他碰了碰唇,然后轻声问道:“她是不是也对你不好”
萧翀没有说话。
余晚晴大着胆子,将自己干燥的唇瓣从萧翀唇角往上移,顺着鼻尖,脸颊,眼睑再到额头,细细密密的亲吻,仿佛是游戏一般。过了一会儿,余晚晴脸颊发烫,长长吐出一口热气,问他:“你是不是因为她才讨厌做这个”
萧翀也跟着闭上了眼睛,眼睫微垂,收拢手臂将余晚晴抱紧了。
胸膛里的心脏鼓噪不休,许久方才听他喟然出声:“别乱点火,马车上不行”
说着,他眼睫一扫,看着霞飞双颊的余晚晴,低声道:“至少也得等回了乾元宫,沐浴过后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了,很快哒
其实我就是很喜欢那种拨开刺猬的刺,戳人软肚皮的感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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