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看看眼神不定的羞涩少年,沉默的青年,莫名觉得自己有点碍事。
老头尴尬的咳嗽一声:“你们年轻人慢慢聊,我又有一个新的灵感需要记录。”
然后,他一拍屁股就离开了。
……
蒋云就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两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微微垂着头,显得特别乖巧。
言末盯着少年柔软的黑发看了一阵:“你想喝什么”
蒋云专心描绘着地板上的花纹,只觉得晕头转向,他听到声音发了一会儿怔,才干涩的说:“给我一杯……红酒”
他觉得自己需要用酒精来麻痹一下神经。
“你还没成年,”言末却对他的情况很熟悉,“牛奶怎么样”
蒋云一下子抬起头,试图像一只幼虎一样瞪他,可是一看见言末的脸,又飞快转过去:“……请给我一杯苏打水,谢谢。”
两人隔得很近,蒋云只觉得一股子热气突然冲上脑袋,把他整张脸一下子冲得通红。
即便只看了一眼,那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面孔,却依然无比清晰。
言末的眉眼比上辈子见的时候更年轻些,轮廓也更加锋利,他的眉极浓,眼眶很深,鼻梁挺如刀锋,唇很薄,颜色偏淡,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冷淡。
蒋云的心神又是一阵恍惚。
言末递给他一杯柠檬苏打水,突然说:“我喜欢你的设计,很有力量。”
蒋云一愣。
上辈子,他也听过同样的话。
蒋云两手抚摸着带点凉意的玻璃杯,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说:“谢谢。”
“嗯,希望合作愉快。”言末也并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可是不知道怎么,他很喜欢听男孩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像是小猫踩在棉花糖上。
“阿历桑德罗很欣赏你,你如果来珀尔希,可以拥有自己的独立品牌。”言末说。
蒋云却马上反问:“你不是翻译吗有这个权力”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依然低着头,就算试图带入点攻击性,声音还是很低很细,像是奶乎乎的幼猫试图亮出毛爪爪上的雪白小点点吓唬人。
言末微微弯起唇,含笑逗他:“嗯,有的。”
蒋云沉默了,小奶猫垂头丧气地耷拉下了耳朵和爪爪。
他不敢再细问下去,既是害怕露馅,也是因为心里难过。
“阿历桑德罗说,以你的年纪和经历,你的天赋简直叫他惊叹。”言末又说,还指望着男孩能多说几句话。
蒋云沉默了,他难不成能够老实交代,他是重生的,上辈子还跟着老头和其他几个设计大师学过几年
闷了很久,蒋云才闷出两个字:“谢谢。”
“你是自己学过,还是有老师教”言末继续问。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挺奇怪的,往常他可不是这么多话的人。
蒋云却依然像石头一样沉默,他又细又白的手指头上上下下的摸着玻璃杯,看上去十分紧张。
自己很让人害怕吗言末不明白,可也不太忍心难为这小孩。
良久,蒋云壮着胆子,飞快抬头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言末站起来,点点头:“我送你”
“不用不用!”蒋云慌忙摇头,“司机还在下头等我。”
然后,他慌慌张张的跑了。
言末看着蒋云狂奔而去的步伐,觉得越发奇怪了,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心跳快得就像是濒死前的挣扎。
蒋云没头没脑的跑了几步,差点走错路,又多转了一圈才终于成功离开酒店大门,他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子,却并没有往停车场那边走,而是一转脚,躲进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他靠墙滑了下来,双手抱着腿,紧紧的蜷缩在一起。
他的心脏很疼,头疼,全身都疼。
蒋云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可那些蜂拥而上的酸楚委屈却仿佛决堤的洪水,轻而易举就把他冲垮了。
眼泪水大颗大颗的涌出来,怎么都擦不干。
他觉得自己特别特别没用!
上辈子那点狗屁倒灶的事情,都死过一回了,怎么还走不出来呢
上辈子,他被这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发现自己只是男人眼里的小玩意,他决绝离开,发誓要做出点成绩叫言末看看,然后……他就死在了巴黎街头。
可是再见言末,他依然还是那个愚蠢的孩子,轻易就迷失在男人的气息和声音里。
他抽抽噎噎的擦着眼睛,鼻涕眼泪一股脑流了出来,他不断用衣袖胡乱蹭着,更加乱七八糟。
突然,一张雪白的手帕递了过来。
“谢谢,”蒋云哭得晕了头,也没多想,闷头接过手帕,还用手帕重重耸了一下鼻子。
然后,他抬起头,又同言末正正打了一个照面。
彻底石化……
言末也不知道是什么跟过来的,这时候很随意的坐在他边上的台阶上,垂眸看蒋云:“你为什么哭”
他的腔调还是那么缓慢优雅,十足温柔。
蒋云紧紧捏着手帕,手帕上带着言末的气息,还有他自己的鼻涕和眼泪。
蒋云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