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本欲跟上去,只是余光扫过身后的唐姨娘姐妹俩,终归还是止住了脚步。
前面还有的忙活,也不能把这两人甩在一边,薛氏只好给她俩安排:“……唐姑娘就跟着姨娘住海棠院吧,也算有个照应,我稍后会拨下人过去,一应所需之物也按份例送过去。”
唐姨娘就等薛氏这句了,当即便谢了恩:“谢太太|恩典。”
说着推一把唐梨,这丫头方才还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关键时候掉链子了呢。
被唐姨娘一推,唐梨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大脑仍旧是一片空白,只嗫嚅了一句:“谢……谢过太太。”
薛氏的心思不在这儿,摆了摆手,便急着往青松院的方向去了。
唐姨娘这才低下头来看唐梨,却见她神色僵硬,面色惨白,一副被惊骇到魂不守舍的模样。
“怎么了”唐姨娘关切道:“莫不是被方才的人吓到了”
方才那陆三爷模样污秽,衣着带血,模样瞧着是有些骇人,妹妹年纪小,怕血,也正常。
唐梨闻言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一张小脸灰白如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陆府人人担心又围拥照顾的三爷,竟是她那日在客栈见死不救的落魄男人。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亲手推他下去的那种手感。
冰冷,坚硬。
如同她现在凉透了的一颗心。
那人瞧着在陆家是人人关心照顾的主子,却差点死在她手上,若是被陆家人知道了……
会不会被赶出去,会不会连累到姐姐……
还没有为陆家收留她而高兴,就要开始担心会不会被赶出去了。
她抬眸看一眼姐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姐姐说过,要她来了陆家之后小心谨慎,不要招惹任何人。
可是要怎么才能说,她还未到陆家,就已经招惹到了陆家人呢
……
海棠院。
唐姨娘早已命人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唐梨住。
入门一个檀木雕鸾纹紫竹屏风,临窗花梨木的梳妆台上摆着女儿家的菱花铜镜和胭脂水粉,靠墙放着景泰蓝的花瓶,插几支开得正盛的木槿,红漆小几上的紫砂观音熏炉正散发着袅袅青烟。
一切都跟她在江南的闺房一模一样。
又念着她奔波一路必定饿坏了,吩咐丫鬟往桌上摆了膳,怕妹妹第一顿吃不惯,特意要的江南膳食。
唐梨却有些食之无味。
“怎么啦”唐姨娘看着她,“是不是味道不合口味”
唐梨低头吹勺里的汤,眼眸一垂,味道确实不太可口,虽是江南菜色,可口味却差远了。
她也懂的,这是京城厨子做的,不如本地正宗是正常的,何况以姐姐在府中的地位,能吩咐下去做这一桌菜色来接待她,已是不易。
只是她的心思不在于此。
她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问:“姐姐,方才那人是谁呀”
“谁三爷”唐姨娘给妹妹夹了一筷子山药,“怎的突然问起他了”
唐梨把那块山药咽下去,有些不自然地说:“我就是随便问问。”
唐姨娘想着妹妹既然要住下来,也迟早要跟她讲府中人员的,便告诉她:“那是陆家三爷,老太太的嫡幼子。”
“他呀,可厉害了呢。”
“陆家是诗书世家,祖祖辈辈都是靠着读书科举入仕的,就连咱们大爷当年也是名震一时的探花郎,可这陆三爷却偏偏跟家中兄弟不一样。”
“他小小年纪就入宫成了三皇子的伴读,后又随着三皇子征战沙场,硬是靠战场上的厮杀走出了一条血路。”
“当今三皇子即位,这年纪轻轻的陆三爷作为三皇子的心腹,也被封为了正二品的都指挥使,权倾朝野,连咱们大爷都比不过他呢。”
“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尽管咱们大爷和那三爷都是老太太嫡亲的儿子,老太太却更疼爱三爷一些,心肝似的疼。”
不过大房的人倒没有因此不满,毕竟大爷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哪怕是将来分了家,大房也吃不了什么亏。
这些唐姨娘就没和唐梨说了。
却没看见,她每说一句,唐梨的脸色就黯一分,说到最后,唐梨的脸色几乎黑如锅底。
她没想到,那男人除了是陆家人,身上还有那么显赫的地位,皇上的心腹,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她竟然得罪了这么一个阎王爷!
唐梨手中的筷子几乎都快拿不动,犹豫了很久,才小心地问道:“那……姐姐,三爷这次受这么重的伤,咱们要不要送点什么礼啊”
得罪已经得罪上了,后悔也没用,她只想着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补救一下,送点东西讨好人心也是可以的。
唐姨娘蹙了蹙眉,本想说她们大房有大太太去送礼即可,用不着她这做姨娘的操心,只是转念又一想,她今日是亲眼见到了三爷的伤态的,又是在老太太的眼下领了唐梨进府,便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也得给青松院送些慰问。
便点点头:“差人送点东西过去慰问也好。”
只是……送什么是个问题。
她一个妾室,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的月钱,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再说那陆三爷是什么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唐梨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看着满桌菜色思索良久,道:“不如我亲自下厨给三爷做些江南特色小吃吧”
她从前寄居在舅舅家时,常常被下人克扣饮食,久而久之就学会了自己下厨,做些简单香脆的小吃,虽不如大厨们做得可口,但也不差了。
且瞧这京城厨子们做的菜色,那陆三爷定没有尝过正宗的江南小吃,唐梨做出来给他尝个鲜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