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常彩萍闹到大队书记那儿去了,村里各个儿看不惯她,她本来又是“后妈”,待几个孩子的恶劣态度,那是村里村外有目共睹的,这人情和伦理都站不住脚,最后就落了个人财两空,丢了教师的位置,只分了三百块,还被塞了四个萝卜头,可真是孤儿寡母受尽欺负。
常采萍瞧了眼门口站着的娃,干干瘦瘦的俩大头娃娃,女娃一头营养不良的黄毛炸得跟蒲公英似的,男娃脸颊瘦地紧巴巴贴着骨头,因此俩眼睛格外地大。
她在心里暗骂一声“去你娘的,真特么可怜”!
她眼一闭,心一横,朝地上一口啐:“怕你们咋的!大不了咱们到政府上闹去,教师这职位我不要了,你们那什么大队书记、大队运输队队员,你们的职位也保不住,咱们硬碰硬啊,我以一换二,不亏!”
薛大良能进入大队做会计,薛成刚能开上队里的拖拉机,还不都是靠薛老爷子手段,这屋里谁没靠过薛老爷子
薛大良想跟大队串通,搞掉她的教师工作,她就能上政府去,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弄下来,他们那边儿也得跟着丢工作,他们的工作可比她的更舒服,谁更舍不得呢
她这顿了一顿,又拉着嘴角嘿嘿笑起来,有点儿流氓气质:“几个娃是军人遗孤,我是军人遗孀,告你们一个虐待罪,抓你们蹲大牢去。”
她这鱼死网破的精神把对方吓了一跳,他们料到了常采萍死不答应分钱,但没料到她有这个脑子,居然说闹到政府去,还要抓他们蹲大牢!
薛大良脸一沉:“你敢吓我们”
常采萍说:“我不吓你们,我跟你们说实话。”
薛大良就说:“我看你是油盐不进。”
常采萍耸了耸肩,对啊,她是四季豆变的不行吗
不过薛家人也不想跟她磨了,更不想这婆娘一个冲动闹到政府坏了大事儿,只咂磨着赶紧去找薛老爷,让薛老爷子和队长把这臭婆娘镇压咯!
薛家人刚想放两句狠话就出门,就听见外面一个尖叫声:“娘咧,这个小东西偷肉吃,你快来看啊!”
薛大嫂一下就冲了出去,几个人也都跟了出去,常采萍有点儿力气了,也慢慢吞吞跟了过去。
屋里,门口,四丫抱着个碗,碗里有只鸡腿,而人却被一个十来岁的胖男娃捏着肩膀,四丫看见人来,加上又被捏痛了,就吓得哇哇地敞开嗓子哭。
二蛋眼见四丫哭得喉咙都哑了,那俩大眼珠子一下就红了,上去抢人。
薛龙伸手就在二蛋肩膀上一推,二蛋本来就常年吃不饱,身板儿小,被大她整整一个号的薛龙一推,连退了好几步。
薛大嫂本来刚刚也被常采萍气到了,就要伸手来刮四丫的脸皮子,嘴里骂骂咧咧地:“给你爷爷留的鸡腿,你个白痴,敢偷来吃,你这个祸害,活着就是个祸害。”
在场的大人都没人拦着,二蛋上前一跳,就去拖薛大嫂的手臂哀求着:“大伯娘,你莫打她,不是她偷的,是我给她的。”
三蛋就赶紧拉二蛋的衣裳,使劲儿拽,像是有话说,但是也没敢说。
薛大嫂转脸一手肘子就把二蛋耸在了地上坐着,指着二蛋骂道:“好啊,你个白眼儿狼,是你啊!”
薛大嫂要去打二蛋,三蛋就去抱薛大嫂的大腿,那边儿四丫哭得更厉害,屋里乱成一团。
常采萍就看了一眼,好家伙,吃她老公的人血馒头,还要打她的便宜儿子!
她大步走到了桌前,一抬手,只听乒铃乓啷两声,两碗鸡汤鸡肉就被扫在了地上,屋里都静下来了。
一家子人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等到看到地上的鸡汤的时候,都懵了,肉疼地不行。
这年头本来就穷,什么东西都要上交,粮食都是上头按人头和工分分下来的,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油腥气儿,好不容易杀一只炖了,一家子根本就分不到几口肉,结果这精华部分还被这蠢婆娘倒地上了!
薛成刚当下就要低头下去捡,可戏剧性的一幕来了,家里的狗从院子外冲了进来,舔起来地上的鸡肉。
薛大嫂就拍腿大叫:“你个天杀的,这是给爹留的鸡肉啊。”
常采萍面不改色心不跳,根本没理他们,上前来拉四丫,二蛋也从地上爬起来,要去抱四丫,薛龙刚刚也被吓得够呛,现在呆呆地把人给了常采萍。
常采萍把人放在身后,转眼也看大房二房,脸子扯得老长,根本不想和他们说话。
她这态度出奇地强硬,而且心态特别冷静,叫大房二房连连吃瘪还摸不着头脑,大房二房被气得没法子了,干脆一踢板凳儿:“你别得意,没完!”
大房二房就出了门,要去赶紧去老爷子跟前儿告状,把钱哄到自己兜子里来,到时候任常采萍再怎么闹都没用了!
大房二房走了出去,薛龙还站在屋里,常采萍才转过脸,薛龙就扑了过来,把四丫的碗一夺,二蛋立刻就扑过来抢,薛龙就一口唾沫吐在鸡腿上。
四丫就坐在板凳上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