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几个娃抬着锅,阵仗大得不得了,路上闲凉的叔叔伯伯们看见了他们,都凑过来笑他们:“拿的啥?抬地主老爷一样。”
大丫特别自豪,一扬脑袋:“我常阿姨做的小龙虾,特别香。”
就有人逗她了:“这么好吃,你给不给李伯伯吃一点儿。”
大丫就为难了,三蛋就笑眯眯地:“这不行啊,这是给我四叔吃的。”
小孩子只是就事说事,三蛋再机灵也只知道拿“大的”压“小的”,但是大人听这话就不一样了,被扫地出门的寡嫂专程煮东西给小叔子吃?
那个多嘴多舌的张大娘前几天在常采萍跟前儿吃瘪,这时候特别跳,蒲扇一摇晃就开始胡说八道了了:“咋了,你常阿姨又和你四叔好上了啊?”
几个孩子一听这话,脸就变了颜色,尤其是二蛋,狠狠盯上张大娘,狼崽子似的:“闭上你的嘴!”
张大娘反被他这个毛头小子骂了一顿,旁边儿的人都看着老大娘的笑话,老大娘脸上挂不住了,上来就要骂他,还想伸手打二蛋。
正是在薛啸卿下班的时候,他骑着那高大的三脚架自行车正赶过来,瞧见这一幕,就喝了一声:“这做什么呢!”
这一声,叫张大娘吓了一跳,转脸看见是薛啸卿,那更是吓得发抖,瞬间安静如鸡,弱巴巴地看了薛啸卿好几眼,才张嘴咕噜着:“我逗逗他,逗娃嘛。”
这村里谁不怕薛老四?打小就混,长大了又当了副社长,她这种平头百姓,不怕耍流氓,就怕官老爷耍流氓,吃了亏,还让她没地儿哭去呢。
薛啸卿下了车,看着几个娃抬着的锅:“你们这是做啥?”
三蛋:“常阿姨说谢谢你前几天帮她捞猪了,让我们带回来和你一起吃。”
三蛋想了想,还补了一句:“怕人家说闲话,她就不来了,她在那边自己吃。”
薛啸卿看着锅,心说,她这作风变化还真挺大的,还晓得做饭谢他了,正巧着他今晚也没吃,倒是正中他下怀。
他素来稳重,也只是勾了勾嘴角。
一边儿的吃瓜群众听了这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那边儿倒是干干净净的,搞得他们像造谣。
好巧不巧,薛副社长这个人就像会读心术一眼,转过来,手在背后一背:“我在这儿放句话,造谣生事的人,事态轻的就抓进去蹲两天牢子,事态重的就送农场去劳改,所以大家还是要谨言慎行...不要惹是生非。”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破天荒有了点儿仁慈心,补了一句:“要是有人到我跟跟前儿来告,说是造谣什么的,我可就要通知公安来严查了啊。”
话音落了,他也不说啥了,只笑着让几个孩子进屋。
刚到屋里,大丫就问了:“造谣也要抓人吗?常阿姨前几天骂张大娘造谣,是不是可以把她抓起来给我们洗衣裳?”
她话里童趣,薛啸卿当即就哈哈笑了,伸手捏她的脸:“傻大丫,造谣不抓人,四叔骗他们的,你们可要给四叔保密啊。”
几个孩子赶紧把嘴巴闭得紧紧,点着脑袋。
屋外的吃瓜群众就呆若木鸡了,薛副社长说他们造谣?还要抓他们去农场改造?
几个人就指责张大娘:“都是你,张着嘴巴乱说啥!”
张大娘被说得烦了,一掀手臂,掀开众人:“行了,行了,别那儿指着我,说造谣咱们一块儿完蛋!”
“诶,你说的,咋我们完蛋了呢?”
“你们没造这个谣,你们可造了别的....你们敢说背地里没说常采萍和吴玉龙的事儿,我告诉你们,要是那寡妇去薛社长跟前儿告,咱们都钻棺材里躺着--等死好了!”
张大娘说完,也不跟他们在这儿扯皮了,赶紧摇着扇子跑回家去,心说:万一这薛老四一下又跑出来捉人可咋办?
那其余吃瓜群众还不都干瞪着眼睛,谁还敢说那寡妇和吴玉龙勾勾搭搭的事情,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就算不进去蹲着,叫薛社长这么一折腾,他们也够呛!
薛副社长带着几个娃走到屋里,几个娃把锅一揭开,锅里一堆红彤彤的小龙虾和两盘子炸得金黄的小螃蟹。
大丫就说了:“龙虾要去背上的线,不能吃脑袋,小螃蟹要配黄酒,常阿姨没有酒,让四叔自己备。”
那锅里的香气扑出来,薛啸卿也微微闭了闭眼睛,不得不说,能把这腥物做得这么香,还是很少见的.......
他转脚,去屋里的柜子里取了一瓶酒出来。
却说几个孩子吃这小龙虾吃上瘾了,常采萍这几天下午倒是勤快地去河里摸虾,摸鱼,但也不是天天好运气,摸到一堆,时常摸到的还不够塞牙缝。她就只能分着天儿去摸,慢慢攒够。
倒是这吃饭的时候,几个知青总爱招呼她吃一口,她倒是经常拒绝,偶尔尝一尝他们的菜,他们也会塞给几个孩子花生米什么的。
吴玉龙他们看这场面就怄气,三个人又端着碗出去吃,听见里面说说笑笑的,气不打一出来,吴玉龙脑瓜子特别疼,把碗在石头上一顿:“说什么好兄弟,风雨共济,都他妈的混蛋。”
张春阳倒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向了常采萍丢在院子那只装河鲜的桶子。
等到他们仨一吃完饭,张春阳就一个人出去了,在夜幕中奔向了李大丫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