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是天家子孙,她理解旁人对皇位生出的心思。
谁不想君临天下唯我独尊
她只是不明白,那人为何是李桓。
其实她和李桓的相遇,仔细想想也太凑巧了些。
一个知晓自己家族是被冤枉的人,为何从来不提平冤雪恨
一个生来便被人欺凌的罪人之后,又如何熟知天家的礼仪规矩
关于李桓的事情漏洞百出,她偶尔也会觉得李桓许多行径自相矛盾,可李桓那张脸实在好看,潋滟的桃花眼勾魂夺魄,会唱小曲儿,会酿美酒,甚至还会摘了花瓣做胭脂。
胭脂做好后,他拿着胭脂,一点一点给她上妆。
桃花在枝头笑闹着,绯色在她脸上晕开,李桓指腹的温热她至今都记得。
可胸口弩/箭的冰冷与锋利,她也记得。
如今世人交口相传的竹马忆青梅的桥段,不过是上位者糊弄人心的假象。
她与李桓的相逢,从来是一场盛大的劫难。
顾安歌笑了起来:“陛下怕是认错人了。”
李桓胸膛剧烈起伏着,原本止住的伤口又裂开,血色漫了出来。
李桓突然神起手,抓住顾安歌牡丹映水红的衣袖,顾安歌被他抓得倒在榻上,抬头看到他神色阴晴不定,薄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
顾安歌抿了抿唇。
李桓的戏未免也太足了些,若不是她知道自己是死在谁手里的,只怕也会信了他深爱自己的谎言。
云逸入宫晚,对当年之事并不太了解,上下打量着顾安歌,道:“陛下,这位是给您解毒的顾美人。”
怕李桓想不起来顾美人是谁,云逸又补上一句:“辞镜宫的那一位,御史大夫送进来的。”
李桓松开了顾安歌的衣袖,闭目躺在床榻上,声音阴鸷:“换了。”
顾安歌:“”
李桓还有其他宫妃
云逸颇为善解人意,好意提醒道:“陛下,您只有这一位宫妃。”
颜道卿看了一眼顾安歌,吩咐红泥道:“带你家美人换身衣服。”
顾安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终于明白李桓说的换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换人,是换衣服。
牡丹映水红,她死的时候穿的也是这个颜色的衣服。
李桓当真是做贼心虚。
顾安歌换了身衣服,连间的装饰都一并换了,多以玉簪珠钗点缀在发间,半点不见晃眼的金银之物――以前的她,最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金簪步摇插满头。
李桓知道千机引,醒来之后,问亲卫要了大碗白醋,自己灌了下去,解了千机引之毒。
解毒之后,要了水沐浴。
李桓沐浴梳洗完毕,湿发披在肩上,颜道卿递来这几日批阅的奏折,李桓看着奏折,手里拿着狼毫,朱红色的墨落在奏折上,蕴开大滴的红色墨渍。
像血一般。
颜道卿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台,看向偏殿的位置。
云逸看了看李桓,走出寝殿,去偏殿找顾安歌。
顾安歌换了一身云峰白的衣服,衣缘是提亮的云水蓝,腰封上垂着的丝绦是秋葵黄,碧色的玉石点缀其中。
顾安歌原是一手托腮坐在窗下,看着外面的景致发呆,见他来了,起身相迎。
云逸有一瞬的怔神。
美人卷珠帘,如水中望月,云边探竹。
云逸攥了攥腰间佩剑,觉得李桓当真不识美人香。
一个尚未完全长大的皇太女能有多美大夏第一绝色更像是世人吹捧她的话语。
他觉得顾安歌这张脸才叫绝色,不需要气质的加成,更不需要盛装华服的衬托,她就是直白的美。
李桓怎就放着这样的美人不看,画地为牢念着一个死了十年的人
云逸对顾安歌道:“美人怎么不去陪陛下陛下是有恩必报之人。”
顾安歌挑了挑眉。
有恩必报
对李桓有恩的皇太女的骨头都化成灰了。
顾安歌道:“陛下昏迷时积压了不少政事,此时多半与相爷商议国事,妾进去只怕不合适。”
“嘿,”云逸不以为然道:“咱大夏又不是那等闭关锁国的愚昧昏庸之朝。”
他原来对顾安歌没有太多的好感,原因是顾安歌是郑慎硬塞进来的。
李桓登基后,郑慎的小动作便一直没有断过,他抓到郑慎无数次的把柄,交到李桓面前,李桓看也未看,只说不让动郑慎。
李桓的纵容让郑慎越发不知收敛,这次又塞进来一个女人,谁也说不好他这次想要搞个什么大新闻。
所以当颜道卿把顾安歌带进紫宸殿时,他防顾安歌跟防贼一样,生怕顾安歌救李桓是假,害李桓是真。
哪曾想,顾安歌竟真的将李桓救了回来,且也不是郑慎的人――顾安歌的殉葬,就是郑慎拍板决定的,若不是顾安歌拼命在夹缝里求生,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顾安歌又是李桓唯一的宫妃,若是能得宠诞下皇嗣,宗室诸侯王们也就歇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云逸越看顾安歌越喜欢,喜欢到想给李桓汤里加点料,让二人早日被翻红浪,生下一堆小包子,软萌软萌跟在他身后习剑术。
云逸道:“顾美人出身昆吾顾家,想来熟读诗书,通晓古今,若能为陛下分担一二,便是我等做臣子的福气了。”
大夏朝干政的女子多不胜数,曾多次将悬崖上的大夏王朝拉了回来,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大夏子民,对女子干政的事情分外推崇。
哪怕十年前出了一位大夏第一纨绔的皇太女,把朝政弄得乌烟瘴气,大夏子民仍是不反感女子干政。
――毕竟大夏朝的皇帝们更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