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坐在一旁,没怎么认真听,也不搭腔。直到某个同事提了一嘴:“22床的钱总你们知道吧就天天有不重样的大小美女来送花那位。我前天输液,看到他手掌心上长了颗黑痣,别提多稀奇了。”
有人拿出手机搜了搜,惊道:“哇,掌心痣这可真是好命……不过还有个说法,我念给你们听哦。‘掌心痣又叫和合痣,是有缘人因为前世抱憾不能相守,而寄予来世相认的一种记号。当左手掌中痣能与另一个人右手掌中痣刚好重合时,那么他们便注定是前世情缘到今生来延续。’”
这种旖旎梦幻、前世今生缠缠绵绵的传说,是年轻女孩最爱。姑娘们登时像炸了锅一样地讨论着,陆晚依旧不出声。
她好多年前就查到过这个说法了。
低头,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手心,陆晚没忍住叹气:自己的这颗痣,怎么到现在都没长出来
那年,一个蝉鸣聒噪的夏日午后,回章华消暑的陆晚实在解不出手中的代数题,便推开卷子跑下楼买冰棍吃。
刚好碰上踢球回来的陆阳。
院门口,挺拔俊朗的少年将足球踩在脚下,如松如竹地站在那儿,正伸出手让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和尚看相。
出于好奇,陆晚停下脚步,趴在铁门阴影处往那边瞧,耳朵竖得老长。
看完相,陆阳想给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买瓶水,人家推拒地摆摆手,又瞟了眼他身后猫在暗处的小姑娘,合掌一拜,笑着走了。
陆晚大大方方走出来,吸了口冰棍,说:“怎么不拦着让他给我也看看呀。”
弯下腰,陆阳出其不意地把女孩手里的冰棍叼进嘴里。他土匪似的抢了人家的吃的,话里依旧不让半分:“算出来不好你受得了到时候哭得震天响,陆老头儿又得怪我欺负你。”
“不算就不算。那他怎么说你的”
“我”陆阳眼里闪过丝狡黠,随即将右手手心摊开:“看到这颗痣了么。老和尚说,这个叫煞星,特别不好。偏偏叔叔我命又硬,以后八成是孤苦无依,下场凄凉。”
陆晚没说信不信,只学着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我没有。”
“没有还不好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陆阳揉了把她圆圆的脑袋瓜子,嬉皮笑脸的,“以后叔叔就跟着你混吧。等你哪天发财挣大钱了,多少分我点,饿不死就行。”
“凭什么我巴不得饿死你。”
“就凭我从今天开始对你好,比对谁都好。”
说这话的时候,夏日骄阳投射在陆阳的眼睛里,视线热烈真挚。他天生就有说谎不眨眼的本事,这回却有些发挥失常,话没讲完,自己脸先热了。
陆晚一脸懵懂,直愣愣地回望过去,两颊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眸子里水色透亮,闪动着奇异的光。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陆阳撇开脸,呼出口气,两下就将冰棒咬了个干净,再把棍子和包装纸都塞回她手里,打发道:
“去,扔了。”
“……”
叔侄俩为了根冰棍儿小吵一架,接连掐了好几天。直到某个傍晚,陆晚题做到半路趴着睡着了,没多久,手心传来的痒痒触感让她惊醒了过来。
“干嘛呢!”
还有点迷糊的陆晚慌兮兮地从陆阳那儿抽回手。少年转着笔,一脸不怀好意,“无聊,给你画胡子玩儿。”
她蹬开椅子就往洗手间冲,对着镜子一照,才发现自己又被人给耍了——脸上白白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陆阳笑她:“傻不傻左手,摊开看看。”
陆晚茫然照做,一颗水笔画的小痣出现在手心里。
“这又是干什么”她问。
“……送你颗煞星。”陆阳理所当然地抬起下巴,“我想了好几天了,不能我一个人倒霉,得拉着你一起才够本儿。”
他说完,满怀期待地等着陆晚跺脚和自己接着吵,吵够一个夏天才好。小姑娘却只是快速收拢手掌,把手背在身后,又低声骂了一句“骗子”,跑开了。
后面几天,不管是洗脸洗头还是洗澡,陆晚都小心翼翼地护着左手,千方百计地不让那颗“痣”沾到水。
因为那天,老和尚和某个骗子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老和尚说:“这痣长得真不错……有它在,你将来肯定会富贵无边,山水相伴,终得圆满。”
这么宝贝的“煞星”,陆晚怎么舍得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