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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风月(一)

庄心诚家里有一个影音室, 投影、巨幕、吸音墙、杜比环绕立体声,配置堪比顶级影院,还有可伸展的真皮沙发,

苏铮往里一陷,舒服得这辈子都不想起来了。

“小叔,”他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就可惜还差可乐和爆米花啊。”

庄心诚笑而不语, 转身就从冰箱里取了可乐, 又微波了一个爆米花, 塞到苏铮手上。

苏铮闻着爆米花热烘烘的香气, 高兴得像个儿童节被家长带出去玩儿的孩子,他脱了鞋子, 蜷在沙发上, 又把庄心诚的手臂拽起来,搭在自己肩上。

庄心诚顺势收紧了手臂,把苏铮紧紧地抱在怀里。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看这场迟到四年的电影。

“这个系列,后面几部我都看了, 就第一部一直没敢看……”苏铮不无感慨地说,“怕看了会想起你。……你也真够狠心的,说走就走。”

庄心诚没有为自己辩白, 事实上他从没对苏铮详细描述过当年的担忧和顾忌, 还有和关玉那一番谈话的具体内容,他也没对苏铮讲述他在那几年对他是如何思念,

说再多也不能掩盖他有错的事实。

他错在想太多,错在对于苏铮的感情有负罪感,也错在太过信任大哥——他那时和家里联系不多,每每问起关玉和苏铮的情况,庄心义总是告诉他,他们都很好,他就信了。

其实庄心义是不想让他知道实情,因为他明白,若是庄心诚知道了,肯定会从国外赶回来到处寻找苏铮,如果找到了,那他之前狠下心来做的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辩解没有意义,他只希望苏铮以后一切都好,他吻了吻苏铮的额头,说:“以后不会了。”

苏铮又往庄心诚的怀里钻了钻,直到再也不能亲近分毫:“嗯。”

“铮铮,”庄心诚又说,“我知道你和大哥已经见过面了,不如找个时间,我带你回一趟老宅,跟他再正式见一次面,公开我们的关系。”

“啊?”苏铮忙摇头,“还是先不要了吧。”

“怎么?”庄心诚有些困惑,见“家长”公开关系不是好事吗?再说以新的身份回庄家对苏铮来说不是扬眉吐气的事?

苏铮犹豫道:“……我就是觉得太快了一点,而且跟不跟他说,又有什么差别呢?”上次在医院和庄心义的见面就不怎么愉快,他并不想马上再见他一次,而且他对于庄心诚高调公开关系有些抵触,就像不愿立即和他同居一样,他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见家长”或是同居,都是感情质的飞跃,他一想到光明正大地和庄心诚双宿双飞,就隐隐觉得心虚。

或许他心里一直有这样的念头,而那天岳堂的话只不过撕开了他心底的伪装而已,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庄心诚,至少目前是这样。他总要变得更好更强大,才当得起庄心诚身边那个位置。

庄心诚还想问什么,他能感觉到苏铮有个心结,但又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但是苏铮没给他继续问的机会,而是摇了摇他的手,指着大屏幕,开心地说:“小叔,开始啦!咱们看电影吧。”

不知是有意缓和气氛还是单纯地犯了撩骚的毛病,看电影的时候苏铮也没闲着,不时对庄心诚动手-动脚,一会儿亲他脸颊,一会儿又挠他肚皮,甚至把手伸到睡衣里在他身上画圈圈。

庄心诚被撩得忍无可忍,终于凶-性大发,把苏铮逼到沙发角落里,按着他狠狠亲了一通,苏铮被亲得几乎窒息,挣扎着动了动,不小心碰到某个不可-描述的东西,他的手像触电了一样,战战兢兢地缩了回来。

在这次亲手碰触凶器之后,苏铮终于老实了,他心有余悸地想象着那东西的具体模样,如果,万一,他要是下面那个?这不是要了命了吗?越想越心惊胆战,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一直到电影快结束,庄心诚转头对他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苏铮咽了一记口水,心想,小叔该不会是等到电影结束了,要用“酷刑”来报复他吧?

他怂了,决定想个办法来逃避可能到来的惩罚。

“铮铮,”电影结束了,庄心诚叫苏铮,“看完了,我们去睡吧?”他低头一看,苏铮躺在他大腿上,眼睛闭着,嘴唇微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庄心诚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头搬开,自己先站起来,然后再把苏铮打横抱了起来。

苏铮在装睡,他感到一阵摇晃,身体腾空而起,庄心诚开始走动,苏铮就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摇篮里,那种轻飘飘却又很安全的感觉十分美妙,他惬意地享受着。

庄心诚抱着苏铮,虽说有点吃力,但他还是很享受这种手里沉甸甸能抓牢的感觉,他把苏铮从影音室抱回卧室的路上,高兴地哼起了歌。

庄心诚稍微有点五音不全,平常很少唱歌,连苏铮都几乎没有听过,现在猛然听见他哼歌,苏铮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立刻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仔细一听,这特么好像是一首好几年前的口水歌啊,是叫《猪之歌》?小叔哼着哼着还唱了出来,好像还把词给改了!

“……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从来不挑食的乖娃娃,每天睡到日晒三杆后,吃得太多抱不动啦”

苏铮:“……”他使出了毕生定力才没有大笑出声,现在笑得眼泪直流和小叔面面相觑的场景得有多尴尬啊,怕是会气得小叔这辈子再也不唱歌了,这么罪孽深重的事他是不会做的,所以掐着手心努力忍住笑,一直到庄心诚把他轻轻放在卧室大床上。

苏铮想,这下可以了吧,小叔你走吧,随便去外面转一圈,好让我笑一会儿,快要憋死了。

可庄心诚没走,他俯身吻了下苏铮的额头,就一动不动了。

据苏铮判断,这时小叔八成是在看他,看他熟睡的模样。

苏铮心里说,看吧看吧,我知道我好看,我倒要看看你能看多久,他开始在心里数数,数到几百下,庄心诚还是一动不动。

苏铮已经不想笑了,他觉得脑子越来越迟钝,大概数到上千下,庄心诚依旧岿然不动,苏铮心说,小叔牛,在下佩服。

他继续数,一直到数乱了,数睡过去了,庄心诚还在看他。

……

第二天是个周六,庄心诚难得休息一天,没有去盯电影后期,他做了早餐和苏铮一起吃。

边吃边聊苏铮的下一部戏。

目前比较靠谱的三个剧本《江山故梦》、《致我们最美好的时光》、《风月》,庄心诚都抽出时间看了,他先问苏铮:“你自己觉得呢?”

苏铮从《花瓶》剧组回来这段时间,跟这三个片方都接触过,除了《江山故梦》,他知道一定会扑街,所以婉拒了邀约之外,其他两个组都处于沟通试探、讨价还价的阶段。

“小叔觉得呢?”苏铮反问。

庄心诚想了想:“从投资规模和制作班底来看,《江山故梦》确实非常有吸引力,但是他们目前只给了个剧本大纲,还有前三集的剧本。我都看完了,也不知道这个故事到底是要讲什么,有种故作高深的感觉。给你的那个角色虽然设定比较有趣,但是不好演,分寸拿捏不当,就会沦为笑柄,风险太大。”

“至于《风月》,故事很套路,这个导演有能力,但没有什么代表作品,现在唯一的卖点,就是有邵艺出演,不过男二这个角色人设不错,戏份又重,要是演好了,人气、口碑、粉丝都不愁,但最大的问题,这部也有东方娱乐投资,以咱们现在和赵家的关系,你大概也不想再和他们合作了吧。”

苏铮吃着小叔煎的香肠,含糊不清地说:“那倒无所谓,我公私分明,再说,只是私底下关系不好,也没闹到明面上,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大家虽有你来我往地过招,但互不承认又没证据,不妨碍他演戏,何况苏铮现在对邵艺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跟他一个组里演戏,是一个接近了解他的好机会。

庄心诚看着苏铮把那根红红的香肠叉起来,一口咬掉了一半,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他顿时产生了一些没眼看的联想,他忙把视线偏开了,尴尬地望向窗外。

“小叔,”苏铮察觉到了什么,又舔了一口肠,故意问,“你耳朵怎么红了?”

庄心诚干咳了两声:“没事,这屋地暖有点太热了,……接着说剧本吧,我自己比较倾向于《致我们最美好的时光》,虽然是个网剧,但团队非常有诚意,给的剧本最齐全,故事清新有趣接地气,还让你演绝对男主,而且拍现代校园剧,轻松一点,你不用那么辛苦。”

“其实我倒觉得以现在移动设备端的发展趋势,以后看电视的人会越来越少,优质网剧反而更容易以小博大,而且网剧面向的主要是年轻人,说到底,未来还是年轻人的。”

苏铮点了点头,他不禁暗暗佩服,心想小叔真是有眼光,他所预言的,不就是几年后传统电视行业没落,互联网视频网站兴起的发展历程吗?

“你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庄心诚说了半天,苏铮也没发表意见,庄心诚不禁追问。

“我……”对于苏铮的后续发展来说,他演《风月》,还是《致我们最美好的时光》都是不错的选择,因为邵艺的关系,他更倾向于前者,但庄心诚每个剧本都认真看过,还给他做了这样有理有据的分析,他非常感动,不想让庄心诚失望,“小叔说得有道理,我再考虑一下吧。”

庄心诚看出他的犹豫,温柔笑道:“你不用顾忌我的想法,这是你自己的职业道路,你肯定要自己做选择,我只是给你一些建议。”

就仿佛心有灵犀,苏铮走到一段起伏不平的路,庄心诚就给他垫了一个台阶,苏铮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他放下心,直截了当地回答:“那我自己想选《风月》,……我喜欢这个故事,也期待能和影帝合作。”

庄心诚眸光微微一闪,停顿片刻,说:“好。只说演戏的话,邵艺确实是个好前辈,至于他的其他绯闻,你就当不知道就好了。”

苏铮笑着点了点头,用叉子指了指盘子里的早餐:“小叔煎的香肠,还有煮的白水蛋真好吃。”

庄心诚又把目光偏向别处:“白水煮蛋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苏铮咧嘴一笑,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管他什么蛋,只要是小叔的,都好吃啊。”

庄心诚:“……”耳光又热起来了。他咬牙切齿地想,早晚有一天,会让你尝尝滋味。

……

苏铮从庄心诚那里出来,回家看到袁小圆系着围裙,戴着个自己用报纸叠的帽子,正在兢兢业业地打扫卫生,而且不出意料地,把苏铮的脏衣服全洗了。

苏铮心想,小圆又心情不好了,不会吧?昨晚刚刚大仇得报啊,他冲着袁小圆的背影喊道:“你怎么了?不高兴啊?”

“不不不,”袁小圆拄着拖把回过头,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我今天特别高兴,我要好好打扫卫生,一会儿就中午了,天天会过来。”

天天?苏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袁小圆在叫庄天。

“呦呵,”苏铮打趣道,“这就开始叫‘天天’了。”

“昨晚我全程看了天天给我的现场直播,后来我俩聊这事又聊到半夜,太过瘾了!”袁小圆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艳-照、视频、录音三连击,跌宕起伏高-潮不断,看得我热血沸腾。我尤其喜欢齐娜冲上去扇的那一巴掌,仿佛打在了我的敏感神经上,爽!”

苏铮笑着摇摇头,他现在有点能理解,袁小圆和庄天的关系,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发展到了叫小名的地步。

人和人一起做了小好事多半做完就忘,但一起做了小坏事一定印象深刻,不是关系亲密谁跟你同谋,都是同伙了,自然上得了一条船。

现在袁小圆和庄天就是“百年修得同船渡”,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发展成“千年修得共枕眠”。

“小圆,”苏铮坐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家养小精灵”袁小圆忙碌的身影,“你觉得我哥怎么样?挺帅的吧?又比较有阳刚之气,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袁小圆的笑容有所收敛,他直起腰身,略带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想问我对他有没有好感是吧?其实不能说没有,但我没往那方面想,现在、以后都不会和他谈恋爱的。”

“为什么?”袁小圆这样悲观的说法倒是出乎苏铮的意料。

“且不说他喜欢不喜欢我,就算喜欢,我们的身份、阶层差别也太大了,而且他是庄家的独生子,他爸爸能让我们在一起?天方夜谭!你看赵开那样的人渣,照样有白富美要嫁给他,为什么?因为人家门当户对。我这种爹不疼娘不爱自己也没大本事的,就以后能找到一个对我好的、靠谱的男人,我就知足了。”袁小圆说完,鼓了鼓嘴巴,又继续拖地了。

苏铮一想也是,当年庄心义把他赶出门,不就是因为庄天年少无知,对他动了感情吗?为了亲儿子不被掰弯,连有九年感情的养子都不要了,更何况平地生出个跑剧组混社会的小化妆师呢?

而且庄天自己年纪还小,一个还在靠爹供养的大学生,能指着他为所谓爱情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啊?

袁小圆是个明白人,现在想得通透,好过以后痛苦。

但他少不了还是要安慰袁小圆两句:“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自己努力不一定会比他拼爹差,现在不相配,以后可不好说……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小叔,但我愿意努力。”

袁小圆露出个有点苦涩的笑:“我和你不一样,你其实出身不差,而且是正经当过豪门少爷的,说什么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其实凤凰还是凤凰,不是鸡,我就不行,我一直就没跳出过鸡窝。我能认识庄天这种富二代,不还是因为你的关系吗?”

“小圆……”苏铮一时语塞,怪他不该聊起这些。

“没事,”袁小圆大方地笑了笑,“反正跟他就是好朋友,万一以后互相有好感,顶多当个炮-友及时行乐就行了,我很想得开的。”

苏铮也跟着他笑了笑。

“洗衣机响了,衣服洗好了,你去晾出来吧?”袁小圆果断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苏铮就去晾衣服,袁小精灵十分敬业,把他的睡衣内裤什么的都洗了,以前袁小圆乐意代劳,苏铮也就由他了,但现在两人虽然还合租,但毕竟苏铮是有家室的人了,而袁小圆早晚也会谈恋爱的,再帮他洗衣服,还是贴身衣物,似乎不太妥当。

于是他就朝袁小圆挥了挥衣架:“小圆,以后不用帮我洗了,我自己来,谢谢你啦。”

袁小圆想了想,揶揄道:“哦,是不是怕庄导有意见啊?”

苏铮笑而不语。

袁小圆把他的表情理解为幸福而又害羞,他顿时也起了八卦之心,跑到阳台,笑眯眯地问苏铮:“你和庄叔叔发展到哪一步了?睡了没有?”

苏铮一掌把袁小圆的头推开:“你问这个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袁小圆不怀好意地笑:“那就是睡了。”

“没有!”苏铮佯怒道,“我们精神恋爱不行?多操心你自己吧。”

袁小圆急道:“还没睡?那他来咱家留宿,你又跑到他家过夜是干什么?披着毛毯看星星看月亮啊?”

苏铮心想,那你可说对了,我们星星、月亮都看全了,可好看了呢。

“唉,苏苏啊,”袁小圆苦口婆心,“其实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不仅要抓住他的胃,更重要的是要抓住他的吊啊。”

苏铮:“……”他想了想庄心诚的,呵呵,还是算了吧。

……

庄天来了之后,把苏铮和袁小圆接出去吃大餐了,三个人要好好庆祝一下昨晚大功告成。

据庄天多方面搜集到的消息,订婚宴之后,赵家人和齐家人吵得不可开交,齐家意外地强硬,说要赵家赔礼道歉,还要赔偿女儿的精神和名誉损失,要是赵家不答应,齐家就把这件丑闻曝光,反正齐家自己就是做媒体的,想要炒多大都可以。

赵家自知理亏,低调认怂,积极找协调人,跟齐家讨价还价呢。

这跟苏铮想得差不多,齐家这种能把女儿嫁给赵开的人家,肯定出了事也是利益为先,只要给够钱,以后两家该合作还合作,该笑脸相迎还是会笑脸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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