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影之下, 这一名老人脸上带着饶有兴趣的笑容, 看着这两个小辈就这样坐在椅子上，讨论着黎曼猜想。
本身，他在其他地方上完课后，在第1天世界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正式开赛的期间，突发奇想的回来, 想要看一看这次的学生们做卷子做的怎么样了。
作为组委会会长, 他自然清楚这一次的i o比赛的含金量。
尤其是第6道题的难度, 估计就连前几年拿过奥林匹克竞赛金牌的同学们，都不一定能够答出。
而回来的时候，他竟然看到在樟树下，长街之上，两个看上去氛围分外温馨的年轻人，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说着关于黎曼猜想的探讨。
——这一幕……无论看了多少遍，都让人觉得分外欢喜。
阿迪尔爵士在心头如此想到。
在普林斯顿的大学内部，总会有各种各样皮肤颜色的学生，经常讨论数学题目, 尤其是这些数学世界罕见的大题。
而看到这些孩子们的时候, 迈克尔迪尔爵士心里都感到非常的欣慰。
虽然，这些孩子的确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但是，有这一股积极钻研的朝气也是好的。
——这才是数学在这么多年来仍然能够不断的发展的原因。
——让他很喜欢。
江淮沙抬头看了一眼这名老者，脸上仍然维持着淡定的情绪，然而身边的顾君儒就早已经按捺不住了, 连忙向老人鞠了一躬，语气都有些结结巴巴的，“您，您好！”
迈克阿迪尔爵士点了点头，笑容带着些许纵容的意味，“你好。”
说着，这一位老人就慢慢的踱步踱到了他们的身边，缓缓的在长椅上坐下。
江淮沙和顾君儒对视了一眼，本来想要礼貌的站起，毕竟老人在数学界中的身份地位也摆在那里，他们这两个年轻人……目前只是小小的尘埃罢了，完全没有办法和这名老人身体并论！
而看到这一幕后，迈克尔迪尔爵士摇了摇手，丝毫不介意的微微一笑，“不用那么客气，小家伙们，你们坐吧，我其实也想要和你们聊一会儿。”
“我……我…………”
看到这一名老者语气如此的慈祥，顾君儒的脸更是有了几分胀红，不断的伸手挠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语气更是无比的结巴。
比起顾君儒，江淮沙就从容了很多，倒是还真的在老人的身边坐了下来。
——哦？
之前在光影之下的作用，让他没有看清这两个小家伙的面容，而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迈克尔迪尔爵士自然忍不住的打量着这个身姿卓绝的少年。
面相生得极其好，背部修长而又挺拔，整个人带有着一种清淡却又笃定的气质。
——换而言之，是个极其适合做数学科研的人。
这一点，阿迪尔爵士看人看得很准。
无论是做数学还是做科研，都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按耐下寂寞，将周围的喧嚣之声都排除，只关注于自己的手中要一遍遍计算的公式。
有些人的心思天生就比较浮，自然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些事物之上，就算是有着很强的数学天赋，也不适合走数学专业这一条路，倒是还能做做华尔街的金融数据分析师。
——这个人到的确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苗子。
阿迪尔爵士摩挲着自己手中的拐杖，在心头如此想到。
一股冲动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
本来顾君儒支支吾吾的，在想着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引起了这个注意，能够得到梦寐以求的指点，然而，阿迪尔爵士下一句话就把他心中的梦打碎了——
老人微微一笑，突然对着江淮沙，出声道，“小家伙，你有没有兴趣，来普林斯顿大学读书？”
江淮沙微微一愣，“啊？”
顾君儒也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等等……阿迪尔爵士，阿迪尔爵士刚刚在说些什么？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
一个猜测在他的心头形成。
下一句话，阿迪尔爵士就验证了顾君儒的猜想。
他笑得很温柔，手指摩挲着拐杖，不紧不慢的补充道，“其实，这几年来我已经不怎么收学生了……毕竟我的年纪也放在那里，似乎也没什么精力再把心思花在指导学生之上了。”
“但是，小家伙……我觉得我看你还是挺有眼缘的，你要不要考虑来普林斯顿大学读书？投入我的门下？”
“你身上的气质我很喜欢，我觉得你还有能力在数学领域之中做出一番天地。”
听到阿迪尔爵士完整的邀请之后，就连江淮沙也不由自主的愣了愣。
——本来他原本也就以为这个老人是想要让他来普林斯顿大学读书。
——没有想到……他竟是要自己做他的关门弟子？
江淮沙迟疑的眨了眨眼睛。
而一旁的顾君儒更是打击的差点坐不住身子。
——难道说……长相好真的拥有着无比大的用处吗？
顾君儒在心头欲哭无泪的想到。
他耷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眼巴巴的说道，“爵士大人……您看，您看我有眼缘吗？”
阿迪尔爵士“…………”
老人在这个时候，只是报以非常和善的微笑。
顾君儒嘤嘤嘤嘤嘤嘤
岂料，就在这个时候，江淮沙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看着老人那像是琥珀色一般的双眸，静静的说道，“对不起，我拒绝。”
本来在旁边的座位上像只鹌鹑一般的顾君儒摇了摇头。
——果然啊……谁都没有办法抵挡阿迪尔爵士邀请的诱惑……
而仔细的回味了一下刚刚江淮沙所说的话，顾君儒浑身一震。
——…………等等？对不起……？！
——他没有听清江淮沙的话吧？
——他刚刚……刚刚是拒绝了菲尔兹奖得主，兼任英国皇家所授予的爵士之称的迈克尔阿迪尔教授吗？！
阿迪尔爵士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诧异的神情。
到了他今天这个地步，在数学界上，能拒绝他的人不会超过5根手指。
——这个少年……他知道他这样做，拒绝的是什么吗？
到了阿迪尔爵士这个地步，能够成为他的关门子弟已经是一件非常大的荣幸了。
这就意味着不仅在今后数学方面的教研资源上，名誉上，都会有着一个非常瞩目的提高。
——说得难听一点……这个差距就像是普林斯顿大学和国内二三本大学的差距一般。
江淮沙看着面前在树影重重下透过光线漂浮着的尘埃，语气听起来非常的清淡。
“我的意思是，并不是拒绝普林斯顿大学的可能，我只是不想投入您的门下成为您的弟子而已。”
听到这句话后，阿迪尔爵士微微一愣，“小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淮沙微笑着伸出了一根手指，笔画出了一条线条。
那象征着未来的道路。
“如果到了你的门下的话，那么，我身上所有的可能性就会少了很多。”
“阿迪尔爵士，您代表着的是现役数学界身份地位最崇高的泰斗之一，一旦我真的投入您的门下的话，没错，我会拥有更多普通人难以所拥有的资源……但同时，我也拥有了一段无法想象的台阶和捷径，到那个时候，世俗之间太过喧嚣，你觉得像我这样的年轻人，能够完全的安下心来吗？”
一开始听到老人的提议的时候，说江淮沙不心动，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就像是熊猫奶团子在他的意识世界之中曾经说过的，人不能走捷径，如果当时江淮沙重新要求系统0401，把其他世界更高科技的数学证明图纸拿过来的话，也许，以后他也不会有探索数学的心思了。
而这个老人身上所拥有的光环和一切，也是一种捷径，一种非常可怕的捷径。
能够让人一步登天，却也能够让人迷失在那登天的光环之中。
到最后，江淮沙用极轻极轻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对于大多数的数学家，我想……要么庸俗，要么孤独。”
听完了最后一句话后，阿迪尔爵士的眉目慢慢的舒展开来。
“要么孤独……要么庸俗……孩子，嗯，的确如此……”
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一瞬间，阿迪尔爵士几乎是恍惚的在这少年的双眸之中，看到了一束光。
一束照亮未来数学殿堂的光芒。
事实上，老人并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一开始看到了江淮沙，也不清楚他的数学天赋到底怎么样，只是觉得这个少年身上的气质让他觉得非常的舒服。
年纪到了他这个程度，很多事情做起来都颇为的随性，也不讲究那么多了，九十几岁，收一个弟子，也无所谓。
但是听到了江淮沙的这番话后，他的感触颇深。
从这个少年所处的角度来看的话，的确非常的有道理。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能够面对着那么大的诱惑之下，仍然坚守本心。
——名誉，也许是大多数人最为看重的东西，但绝对不是当代数学家，最在意的东西。
想到这里，迈克尔阿迪尔爵士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江淮沙的肩膀，语气更为的温和胖了些许，“孩子，你是哪个国家的？”
“我是华国人。”江淮沙淡淡的回复道。
阿迪尔爵士大笑了几声，“华国？的确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国度……我见过许多华国当代的数学家，从你们的身上看到了非常可贵的韧性。”
“而今天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种更为难能可贵的坚守，孩子。”
老人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张名片递给了他。
阿迪尔爵士说道“小家伙，不管你以后有没有改变你的想法，我只想说，普林斯顿大学真的不错，如果你想来，直接打我这个电话，我可以为你写推荐信。”
临走之前，阿迪尔爵士用手揉了揉江淮沙的头发，话语之间还带了几分期许的意味。
“孩子，你的眼睛生得非常的好看，你说的也真的很好……真希望以后能在这所大学里遇见你呀……”
他最后发出了这么一声感慨。
“希望这一次的全球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你能够拿到很好的成绩。”
说着，老人又拄着拐杖，从他们的视野之中慢慢的离开。
目送着阿迪尔离开的背影，顾君儒才回过了神来。
他几乎是跳脚一般的站在江淮沙的面前，“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阿迪尔爵士……你就直接这样拒绝他了？”
江淮沙将老人的名片收回自己的口袋之中，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感觉到头发上残留的暖意，少年对着顾君儒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