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去了
他的去世却无一个枭雄应有之声势, 应他生前之嘱,他的丧仪简单到几乎有些简陋的地步。
便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亡故, 怕是排场亦比他大些。
但他的那些功绩,却永永远远地写在了史册之上。岁月流逝可他的创举、他的功业将一次次被后世之人提起
故去的人沉眠地下, 可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
因南方虎视眈眈的卫李二家,赵兴只命朝臣带孝三日以表哀思,之后便算是出了孝期,诸事如常。
确实是诸事如常连朝堂上的争斗亦是如常的
却也有不大一样的地方, 便是对一众老臣而言, 赵卓显然没有他父亲那般的威信。
赵卓当政没过几个月, 便爆出了一桩案子拨去临水郡办学的钱款同粮食不知去向。
而赵兴因对办学一事十分重视, 其钱粮皆走的是押运军粮的路子,赵卓继位时日尚短,对此规定自然还未改动。
赵旭对“办学”的事儿上心, 得知这消息也就比赵卓晚上了不多会儿。
当即就扔了手中长弓, 驾马直冲宫门,一路横冲直撞地跑到了赵卓的嘉福殿, 等人都闯进去了, 才想起来, 这会儿的赵卓可不只是他的兄弟了。
他咳了一声, 单膝跪地, “臣弟参见王兄。”
赵卓垂眸看了赵旭一阵儿, 眼神闪了闪, 顿了片刻, 才大笑着拉着赵旭起身,“子阳,我还不知道你啊在我跟前还讲究这些做什么”
赵旭察觉了什么,手指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但起身时,也换上了一张笑脸,但却没似以往那样搭他的肩膀,“王兄如今身份不同臣弟可不敢冒犯。”
赵卓一拳捶到他的肩头,笑斥道“装什么装”
两人间的气氛这才恢复了以往的那般,只是这其中到底还是有什么不同了。
“我猜子阳过来,是为了这事儿罢”赵卓扬了扬手中的竹简。
“是。”赵旭只瞄了一眼,就知道上头写了什么,承认地干脆利落,“还请王兄派臣弟过去。”
赵卓没有直接给他答复,而是笑道“子阳知道这事儿,可是够早啊”
赵旭极快地眨了一下眼,但接话却是再顺畅不过了,“我让癞猴儿那一帮子轮班守着城门,看见有办学的信报就来告诉我,要不然怎么能赶着第一个来见王兄”他顿了顿,又道,“不管临水郡出了什么事儿,交给臣弟,总能办得妥妥当当的。”
赵卓对他先前解释不置可否,但也没深究下去,而是笑了笑,道“子阳怕是晚了一步,倒是有人先一步请命了。”
他说着,把手里的那份竹简递给了赵旭,赵旭皱眉看去,许久,才不情不愿地低了头,“既是甄郡守请查此事,那臣弟便恭候佳音。”
赵旭出了宫门,脚步不觉顿了顿,止不住地回头看去。
因为赵兴倡简,燕的王宫修得并不如何气派,甚至说都有些简陋了,可那王宫独有的孤寂和冰冷却分毫不少。
他阖了阖眸子,翻身上马,赶去的却是梁府的方向他想见见梁玥,现在就想见
“姑爷”红翡惊讶出声,旋即就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您过来得不巧,我家姑娘刚被召进宫去了。”
赵旭恍然办学是梁玥和姚章两人在督办,如今出事了,梁玥自然是要进宫一趟的。
他拍了拍脑袋,方才的思绪一乱,竟是忘了这事儿了。
“无妨,我在这儿等她就是了。”赵旭笑了一声,毫不见外地就在梁玥屋里坐了下。
红翡对此也不惊讶,低声应了句“是”,又给赵旭奉了杯茶,便悄声退了下。
赵旭难得静下来,一手撑在那屈起的膝盖上,一手举着那杯子,他对着杯中的倒影看了许久,忽地笑了一声,仰首一饮而尽。那之后,神色却恢复了往常。
“君臣”比“父子”都为先,况是“兄弟”呢
那点心结来得快、去得也快,既是想通了,也不再纠结,只看着梁玥屋中的陈设。
他这一年来,日探夜探香闺次数多了,对梁玥的房间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这屋子于他也没什么新鲜的。
但只一想这是她住的地方,他便觉得,就是看上千百遍,都不会腻烦的。
到底是素了点,都是木头、石头的合该换成金的玉的才好,这才衬她。
丝毫不觉自己的审美有什么毛病,赵旭正兀自想着下回该送梁玥些什么。
那个金边镶玉的屏风就不错,下次给她搬来罢。
“红翡,收拾东西、准备去临水。”
赵旭正在她屋中转悠着,院中便传来那道女声,倒是少有的人未至、声先到。
赵旭挑眉,大步迎到外间,梁玥一开门便正撞见他,惊得后退了一大步,带看清来人后,颇没好气地道,“让开。”
赵旭堵着门没动,“你去临水做什么我没记错的话,甄微可是郡学出身,他查这事儿,还不得尽心竭力”
“夏家欲同甄微结亲”梁玥一面解释,一面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