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韵十分确定,“算。”
系统,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十分恭敬的声音,“真人,下官有个问题请教。”
正是汪镇抚使。
他因错失了两日机缘十分懊恼,所以正在努力补救利用职权之便给自己开小灶。
别人都只能在顾真人开讲的时候老实听讲,他听过之后还要再来请教请教。
石韵淡淡嗯一声,长袖一挥,房门无风自开。
汪镇抚使手里端着个托盘站在外面,托盘里是一壶香茶。
石韵,“说吧。”
汪镇抚使先恭敬把茶放到石韵手边,再退出去。
站回了门外,这才问道,“岭南寿宴投毒一案,那做寿的吴家老翁明明是被他家的下仆毒死,在那个仆人的身上也搜出了砒霜,且又查明那仆人的妹妹数月前投井自尽是因被吴老翁酒醉糟蹋了,那下人痛惜亲妹之死,怀恨在心,这才蓄意杀人,他既有动机,又搜出了证据,是杀人凶手无疑,真人为何说这案子不是命案”
石韵端起茶杯,一阵清香扑鼻,可见汪镇抚使给她送来的是难得的好茶,慢悠悠喝一口,然后答道,“砒霜中毒者死时面色青黑,七窍流血,而吴老翁死时脸上红肿,并无青黑之色,之后仵作验尸,也没有发现他的眼耳口鼻中有血迹,反而是喉头水肿,疑似是因此无法呼吸,窒息而亡。所以他并非砒霜中毒,且那仆人受审时自己也说了,他的确是准备了毒药想要毒死吴老翁,但并没有找到机会下药。”
汪镇抚使道,“定是那仆人想要脱罪,所以才这么说,此等狡辩如何能信”
石韵看着他,反问道,“如何不能信”
汪镇抚使理所当然地道,“这一听就是那个仆人的一面之词,若是他还没来得及下毒,那吴老翁怎么就死了,他也没有其它仇人会”
石韵摆手打断他,“这只是你的猜测,证据呢断案时要讲证据。”
汪镇抚使心说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要什么证据
只不过顾真人这两日教授的东西虽然都奇诡巧思,匪夷莫测,但确实都环环相扣,有理有据,但凡最后做出判断,必然是有让人信服的证据,每每都让人有茅塞顿开之感,仿佛眼前一亮,天地都宽阔了不少,不由要在心里赞叹竟有这些精妙高深的道理,断案原来应当这样断。
其实他身为锦衣卫,审的案子都较为特殊,有不少在审案之前上面就已经给出了想要的结果,他们只负责让嫌犯按这个结果招供就行了。
然而谁也不会嫌艺多压身,当锦衣卫固然要会按照上面的意思刑讯逼供,但皇上大多数时候其实最想要的还是一个真相。
毕竟谁忠谁奸都不是凭嘴说的,事实才最能说明问题。
若是他能像顾真人那般将案子抽丝剥茧,寻踪觅迹,最后仿佛亲眼看到一般还原出一个能让人真正信服的真相,那何愁陛下不赏识重用。
因此汪镇抚使十分的虚心向学,“还请真人不吝赐教。”
石韵浅呷口茶,慢慢说道,“其实上报这案子的官员记录得已经十分清楚,仅凭卷宗上的记录就可以断案。做寿的吴老翁当天身边一直有人,早起和儿孙共用早饭,寿宴上又和客人们吃了同样的东西,其余时间都不曾单独进食,茶也不曾喝过,也就是说,所有他入口的东西别人也都吃了,其他人都没事,就说明他吃的东西都没问题。只是因为凑巧从一个仆人身上搜出了砒霜,所以所有人都理所当然认为吴老翁在寿宴后暴毙是因为中毒。其实不然,关键是在寿宴中的一道果品上。”
“果品”汪镇抚使立刻开动脑筋,不过思路还是在下毒这方面打转,“有人在他吃的果子里下了毒”
石韵摇摇头,看着他说道,“断案最忌先入为主,你要摒弃之前无法证明的推测,重新再想。”
汪镇抚使被她的目光看得有点压力,好似回到年少时被师傅考问功课的时光,不由挺直了腰背,清清嗓子,想要回答可惜答不出来。
只好再次虚心求教,“下官一时想不出来,还请真人直说吧。”
石韵提醒道,“庵波罗果。”
汪镇抚使眨眼,一脸迷茫。
看他实在想不出来,石韵便不再为难他,直说了,“庵波罗果是岭南常年湿热之地才有的一种果子,有些人正气不足,脏腑娇嫩,不耐外邪侵袭,吃了这种果子就会出现皮肤红肿瘙痒,咽喉肿痛的症状,严重的甚至会引发喉头水肿,无法呼吸,进而危及性命。吴老翁就是这一类人,不能食用庵波罗果,别人吃了没事,他则食之毙命”
说白了就是对这种食物严重过敏。
汪镇抚使瞪大了眼,“这竟是这样”
有些人体质特殊,大家都能吃的东西,他却偏偏不能吃,吃了就要出问题,严重的真会要了命,这种事情汪镇抚使是听说过的,只是根本不曾往这方面想。
所以说,真相是吴老翁家里确实有个仆人心怀恶念,想害他的理由也十分充分,不过还没来得及下毒,他自己就先误吃了不该吃的食物,一命呜呼了。
怪不得顾真人说这不能算是命案,原来是这样。
无语沉默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承认,真相就是如此,只有这样方方面面才都解释得通。
心悦诚服地赞道,“真人您当真厉害。修行之人我也见过一些,但大多数开口就是玄理妙义,说出来的话十句中有九句半旁人都听不懂,像您这样胸有实学,还能讲得明明白白的真是前所未有”
说着偷偷瞅了瞅顾真人那张美如月华的年轻面孔,忍不住又问道,“您是怎么做到年纪轻轻就能懂得这许多学问的”
石韵看他一眼,悠然说道,“世间大道,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一法通则万法通。本真人是修道之人,虽然只是初窥门径,但所知也较常人为多。”
说完摆手赶人,“我要休息了。”
汪镇抚使忙躬身后退两步,只见顾真人又长袖一展,面前的房门又无风自闭。
汪镇抚使也不管里面的顾真人看不看得见,对着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今日外面轮值的二十名锦衣卫里混进了两名千户,两人对望一眼,也跟在汪镇抚使后面冲着房门恭敬一礼,这才离开,
他们虽然没听到顾真人具体说了什么,能让汪镇抚使这样小心恭敬,不过他们都跟着听了顾真人几日教导,就算没有师徒之名,也有师徒之实,礼数周全一些也是应该。
系统告诉石韵,“他们都在外面对着门行过礼才走的。”
石韵点头,“你看,我说这样也算广收门徒吧,不用一个个行拜师礼那么麻烦,只要他们心里对我有敬畏之情就行了。”
系统忽然有些忧虑,“唉”
石韵问,“你怎么了,叹什么气”
系统没答话,它隐隐觉察到石韵这个广收门徒的意思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究其根本,恐怕是想要慢慢打造出一支稳固的,属于她自己的力量。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野心勃勃的人,他她们会使用各种手段和方法,收归拉拢身周所有能拉拢的力量为己用,其中最厉害的一种方法就是精神控制。
想到从前那个甘于平凡,在牛背岭一住就是几十年的人,再看看眼前这个手指在桌上轻敲,一脸高深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人。
系统发现就算自己没有心脏这个器官,竟也很神奇地体会到了揪心是一种什么感觉。
蘼族的的造羽术不但能改造人的体质,还能改变人的性格,这就有些可怕了。
对人体的变动大到能定向影响性格,那改造到最后,这个个体还能不能算作是一个人就很不好说了,而作为一个人的平衡性被彻底破坏之后,这个被改造的人还能不能撑得住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石韵慢悠悠地在心里思索着三千营的将官和小兵们,锦衣卫的校尉和十四所千户,渝王府的势力,她自己手下的尼姑悍将,她护国嘉善真人的身份,顾侍郎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慢慢就在脑海里将这些杂乱的思绪串了起来,连成一条线,整合成一股不小的势力。
直到桌上的蜡烛燃烧中发出噼啪一声轻响才被惊醒,摇摇头,心说我想这么复杂干什么。
发现系统也半天没出声了,就问道,“两岁,你干什么呢”
连问两遍,系统才忽然答非所问地说道,“要不这个世界就这样吧,我们换个世界做任务。”
石韵挑眉,“为什么”
系统老老实实将自己的担心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你在这个身体里待的时间越长,契合度越高,如果最后真的出现了变异或者崩溃问题,你会非常难受的。”
石韵听它是在担心自己,就安慰道,“你别担心,我现在感觉还不错,最好不要半途而废,如果真出现问题,那肯定也会有个过程,我不会硬抗,真的感觉不好了再离开也不迟。”
系统想想也就同意了,“也行。”
石韵一笑,感觉这家伙越来越懂事的样子,不但做事情任劳任怨,让它干什么都极有工作热情,还学会关心人了。
正要夸奖几句,外面忽然响起一片杂乱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房门便被轻叩几下,看守她的锦衣卫先在外面说道,“顾真人,宫中来人了。”
等石韵嗯了一声后才打开门,恭请她出去。
外面一个面白无须,气质温文,被众多小内侍簇拥的人看到看守石韵的锦衣卫传话时不但客气得离谱,在她出来后还微微躬身,不禁微皱起了眉头。
陪他过来的一位虞千户对石韵说道,“顾真人,这位就是司礼监王公公。”
石韵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万分惊讶,使劲戳系统,“真没想到,鼎鼎有名,干了无数坏事的权监竟然长这个样子”
看着竟还挺文气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