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厨溢出来的光泼在深蓝色的门帘上, 平安脚步不发出声响地悄悄走过去, 一只手轻轻地挑开门帘。
瑶华挽了一个很简单的发髻, 因为从早忙到晚, 发髻有些散了也没有时间打理。
松下的发丝轻轻地垂在耳边, 瑶华手把脸颊边的发丝挑到耳边。平安心里涌出一阵暖洋洋的感觉,他不知为何就觉得此时的娘亲很美。
姚记的生意好, 许多人眼红, 各种想方设法地从她这里偷方子。食神的食谱在她识海里,谁也拿不到,但瑶华从来不会小瞧了小世界的人。所以, 后厨忙活的通常只有她一个人。
因此, 她就要受累一些。为了明日的生意,她通常会把平安接回店里吃过饭,让小车他们回去时顺便送平安回家,她再在店里忙活一阵做明日的准备。
往往这么忙活下来,最早也要子时一刻方能回去。
姚记会接受一部分的预订, 明日有一份白玉汤,需要时辰长。瑶华只好端出一个小炉子放入一块煤, 慢慢煨。
平安看着娘亲在厨房忙里忙外,端小炉子时甚至因为力气不够还往边上微微倾了倾。
他眼睛瞬间雾蒙蒙的,一粒粒的水珠子在眼眶里凝聚,化作一汪泪水。
平安在门口立了半响,他从没有这么恨自己还小的事实。
他伸手看了看,细嫩没有一点薄茧的手, 这是与娘亲完全不同的手。自己还没有门帘高,那个小炉子他可能端都端不起来。
有心无力,狼狈至极。
平安又看了看拿着扇子给炉子扇风的瑶华,眼前的身影突然和几年前的影子重合。那年,姓李的上京赶考,家中因为他出门交际没有余钱,族中所出的银两根本不够他这副少爷做派的花销。
母亲为了能凑足银两,没日没夜的做绣活,晚上甚至要就着惨淡的月光刺绣。
他原本以为他与李清正唯一的联系就只有身上一半的血液,可现实是他与他那个无良的父亲是一种人
李清正靠着娘亲熬坏眼睛刺绣赚来的银两赶考,他靠着母亲辛苦做生意换来的钱财读书。
他果然是李清正的种,这刻进骨子里的自私与凉薄一脉相承
“平安,你不能这么自私。”
云容的话像是一双大手紧紧揪着平安的心。
自私,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平安不敢再去看那亲切的背影,流着泪飞快地跑出去。
有些事情一旦被捅破,里面的东西就如泄洪的水把他完完全全地裹住。
他怕娘亲喜欢上别的男人,不再把他当做唯一的依靠。更怕她再有了孩子,他成了真正的累赘,怕娘会把自己给丢掉。
他确实是个自私的人,是娘亲的累赘,给娘拖了后腿
“平安,这是怎么了,这么晚了。”钱老太出来倒夜香,就看见一个小孩跑过来。
钱老太人老了眼睛却很好使,一眼就认出这个小炮弹就是平安。她隐隐听见呜咽声,忙上前抓住奔跑的平安。
“平安,怎么了,被欺负了给钱奶奶说,奶奶给你找公道。”平安长得漂亮乖巧,一张嘴更是甜的会讨人欢心,钱老太格外喜欢平安。见一向懂事的平安竟哭着跑回来,脑子里立马就冒出来小孩被欺负了,忙去安慰。
平安被一个软软的怀抱抱住,钱老太身上有股陈旧的味道,没有瑶华身上的淡淡的香气。平安的情绪得到了发泄口,见到和蔼的钱老太,就算心中万般不想,身子却独自行动了起来。
平安嘴巴一瘪,泪珠子就呈线地滚出来。
钱老太一看孩子哭了,忙给他擦眼泪,“平安,乖孩子。莫哭莫哭,有什么委屈说出来让奶奶听听,乖孩子,奶奶帮你。”
平安用手揉着眼睛,眼泪却像是关不上阀门,一股劲往外流。
他抽噎道:“奶奶,我,我娘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