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僻静宅院。
润玉站在紧闭的房门之外,面朝着空荡的庭院,紧抿着唇攥紧双手。
离开忘川之后,虽然撑船的艄公表现地不能察觉到傅卿的存在的样子,还弄不清楚状况的润玉仍旧不敢轻易带傅卿上天界,便先带她来到了凡间。对于傅卿的事,值得他慎之又慎。
一路上,傅卿只在忘川河,那摆渡老翁的船上问过润玉一句话。
那一句,也许有几分试探那艄公除了如他表现得那般不能看到她之外是否也不能听到她的用意,但更多的,却是她当真,最是关心的事。
“……从你回来,过了……多久了”
“……百年。”润玉轻声答道,尽管也许在那艄公看来是奇怪的自言自语。
他多半能够猜得到,这样问的傅卿恐怕是在他回来的时候不知为何一起来到了这里,而后……极有可能独自一人在忘川被困一百年,甚至她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也有可能……
润玉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样的无力,这样痛恨错过了整整一百年放任她独自承受的自己。看过‘剧情’的他分明早就开始关注魔界,甚至早已安排人手调查到了绛珠草,一切只待时机……可偏偏,出于这样那样的考量,他没有亲自踏足魔界踏足忘川,因而没有……更早些发现,这里有他一直放在心上时时思念的那个人。
得到润玉的回答之后,傅卿愣了一下,很快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可在她闭上眼睛之前,尽管她半透明的身影映在忘川的微光之中有些模糊,润玉还是清晰地捕捉到她眼中瞬间滑过的,带有一种“果然如此”感觉的悲伤和绝望,夹杂了许许多多的负面情绪,险些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而后,即便离开了忘川离开了那个神秘艄公,她仍旧低垂着头不发一语,费力让润玉能够触碰到她,好带着她施法行动。
到达凡间的这处宅院之后,润玉将傅卿送进房间之内。进了房间之后,她闭着双眼,无声无息。他知道,她也许很是疲惫,却并没有沉睡。她只是……在逃避或者说回避什么。
尽管心头堵着,润玉仍是贴心地什么都没说,细细地看了看那被他放在心头时时回忆想起的面容后,转身出了房间。
她想要静静地一个人呆着,他愿意成全。她不想说出口的事,他也可以不去问。
只是……
心口钝钝地疼。
不知在院中站了多久,尽管并未听到任何声音也没察觉到任何灵力的波动,润玉仍是若有所感地回头望过去。
身形透明的傅卿,正从门内出来。
她没有实体,就那样轻轻地从门内半悬在空中,穿过木质的门板飘了出来。
“……傅卿。”
低垂着眼飘出来的傅卿顿了一顿,并不熟练地控制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缓缓落下,直到勉强“站”好,傅卿才慢慢抬起头来,缓缓地露出一个浅笑:“润玉,好久不见。”
润玉掩下心中难言的复杂思绪,面对着傅卿,微微笑着:“好久不见。”
他的笑容就如她曾经见过的那样,清澈温润,是在那个世界知晓一切又平复下来重归和缓之后,带着几分通透和坚定,却又透着别样温暖的样子。就像曾经的自己亲口感叹过的一样,在他这样毫无阴霾和负担笑起来的时候,眼中仿佛落入了漫天的璀璨星辰。
傅卿怔了一下,微微垂下眼。
“……先前见你想要拉住我的时候似乎需要凝神,十分耗力,眼下休息时候并没有多久,你……可觉得好些了”
“……嗯。”傅卿低低应了一声:“方才,是我欠考虑了。你去……魔界,怕是有事吧抱歉,被我打乱了……”
润玉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魔界的事早便已经安排妥当,我去或不去都没什么妨碍。”
傅卿微微低垂着头,没有出声。
润玉无声地叹了口气,仍旧维持着和缓的语调继续道:“此处是润玉在凡间的宅院之一,若无意外当是没有旁人知晓的。傅卿,可安心在此修养。若有什么需要,有何能于你有益之物,尽可说与我。虽然眼下……润玉能力尚且有限,但傅卿若有所需,润玉定竭尽所能。”
傅卿听后沉默片刻,慢慢抬起头看向他:“……你不问我么”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不问我……怎么会在这里,不问我……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听得她话音最后的微颤,润玉心头一疼,下意识上前半步,回过神来站住脚步,面上仍旧微微笑着:“我确实……想知道更多,才好弄清该如何帮你,但若只是如此,你需要什么与我说了,也是一样的。因而,这些,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并不是必要知晓的。”
傅卿顿了一顿,轻笑出声:“……果然,是你会说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