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宫门的时候,顾江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们察觉出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他们对齐王甚至都没仔细看一眼。
平安出宫后,还要到钦天监做足戏。回到顾府,清笙便将那片带着朱砂的树叶呈了上来,他在顾江离走后便守在水榭旁,半天下来捞出了一板车的树叶枯枝,方才找出这片。幸亏女帝的动作够快,要不然未来几天内,这种累活都是他要做的。
齐王和顾江离共同看过,离寿辰节还有好多天,时间足够阿杞和贺希夷到达盛京。顾江离几乎没什么机会再传递这个消息,所以这个日期就由齐王来告知他们。
府外,监视围堵顾府许久的东厂依旧巡视不休,可是谁都没注意,其中不见了毕方的身影。
此时的毕方却出现在皇宫里,在乾清宫外垂手等候良久,方才等到东厂督主阴云霁出来。
阴云霁慢慢倒退着出来,阖上乾清宫的雕龙沉香木门扉,转身看着毕方道:“怎么了”
他的唇色嫣红,还有些微肿,身上平日的阴鸷也褪了几分,显得人柔和得多了。
毕方的眼睛草草略了一圈便垂下了,恭敬的说道:“督主,您说了顾江离的旨求完,我就能回到您身边做事了。”
阴云霁点点头,边向乾清宫后园的小花园走去,边吩咐道:“你今天就能回来,入宫就住司礼监内署。宫里的事你也熟悉,就做你从前做的。”
正说着,送顾江离出府的都知监太监已经找了过来,求见阴云霁。
初秋的小花园,花瓣张得极大,仿佛还留着盛夏的光景,边缘却有些缺水蜷曲了。阴云霁掂了一支秋海棠,淡淡的看着。他肤白貌美,丰神俊秀得如同花神,身后的毕方微微俯身恭立,好像侍立上神的童子。
那都知监的太监踏入小花园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这具苍白瘦弱的身体所掌握的,是所有宦者梦寐以求的权力巅峰,不止是东厂,甚至是整个裕朝都在他掌握之中。
虽然外界众说纷纭,但是只要在皇宫里当值的人都心照不宣―皇帝李v温,已经毫无用处了,被废或是被杀只是时间早晚的区别。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激动万分,眼睛里散发出阴狠狡黠的光芒。因为他接下来要报告的消息,或许可以使他得到丰厚的奖赏。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额角沁出湿汗,却不敢擦一擦,“贵人,小人送顾大人出宫,没想到他半途却转到了藏书楼。此中一定有什么玄机,试图营救那废物皇帝,还请贵人赶紧派人彻底搜查一番。”他并没有说出收了钱袋的事。
毕方闻听此言,眉头一跳,看那太监的目光俨然是在看死人,微微后退半步,准备去召人。
阴云霁将那支秋海棠扔下,拿丝帕擦了擦手,目光从上自下,压着声线状似无意的问道:“废物皇帝这是哪来的名”
那太监听不出他的意思,看他脸色未变,自以为符合了阴云霁的心思,大着胆子说道:“皇帝荒废朝政,不堪为天下之主。多亏了贵人当机立断,才能让朝野人心安定。咱们这些人不辞辛劳跟着贵人,也是为了忠心报国,成就千古功业。”
阴云霁缓缓笑了开来,评价道,“野心不小。以前倒没注意到,她身边还藏着你这等卖主求荣的无耻之人。”
圆胖太监的脸色吓得骤变,不知这马屁怎么就拍到了马蹄上。他不清楚其中的关窍,想要为自己变白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毕方刚才就想召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押下去了,可是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旁边利刃出鞘的风声。
变故几乎只在一瞬间,阴云霁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柄软剑,直接将那太监割了喉。三人距离近,毕方身上也被溅了半身血。
血肉被切割的声音极为短促,之后便是躯体重重倒下的扑地声,再之后便是死一样的沉寂,静得仿佛能听到血液渗透土地的浇灌声。
半晌,毕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不是怕杀人,而是他已经许久许久没见督主亲自动手杀人了。
而且这样的武器,在他所知的人中,最有可能的就是身前殿里的那位。他也从来不知道,督主还拥有这样的刁钻狠厉的武功。
阴云霁将软剑重新收回腰间,皱着眉看自己身上的血,有些懊恼,“看来陛下教的功夫我还是没有完全掌握,我记得陛下杀人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的血。”
毕方闻言顿了顿,说道:“原来是陛下的剑和武功。只是督主何必亲自动手,押回诏狱也免得督主脏了手。”
阴云霁歪头看着眼前的尸体,语气十分淡漠,“妄议君主,我要他立死,一刻也不能等,你明白吗”
毕方心里一凛,“明白。可是督主留了陛下,以后这样到督主面前嚼舌头的人会越来越多,若是都杀了,恐怕归附我们的人会越来越少,对我们的大局不利。”
说到底,如今的局面已经是两个势力的敌对,不是阴云霁和李v温两人能够决定和扭转的。
更何况,毕方微微垂下眼眸,阴云霁如果不能割舍,那么他要面对的压力会更多,关押敌方弹压己方,稍不留意便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