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梅三先生,这几日出现的有些频繁。
梅季康摘了礼帽,点头示意,说:“密斯程。”
“梅先生。”静漪放了刀叉,轻轻伸手,与梅季康一握。
梅季康微笑着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梅艳春道:“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用用你的位子而已,又被你碰到。”
“我和朋友来的,去坐那边。”梅季康忙说。
“我们好了的。”静漪也说。她说着,招手叫侍应。
“密斯梅不要客气,在这里我是月结的。”梅季康说。
静漪微笑着,看向梅艳春,道:“梅先生才不要客气。我今日是请小梅一餐。”
“哎呀,原来你们这么客气,全都是为了我。”梅艳春故意夸张的说。
梅季康微笑,也不便再坚持。
静漪便顺利的结了帐、付过小费。小梅要同她一起离开,梅季康殷勤备至的替她们开门。上车前,小梅在叔叔耳边低语,梅季康便微笑了。
静漪让司机先绕路将梅艳春送回家。
到了梅家,静漪没有下车,等小梅进去之后,她看了一眼梅家的门牌号。吉斯菲尔路7号。是栋白色的西班牙式建筑,很新。和这建筑一样,在沪上,梅家也要算是新贵。梅艳春的祖父是跑码头出身,到她父亲梅孟贤才做了船运。不出三十年,已经是上海滩数得着的富豪。虽然梅孟贤还是上海滩青帮老大之一,但他乐善好施也是出了名的。
这些,静漪很清楚。
“开车吧。”静漪说。她有些心事重重。重回上海,她不只是踏回来从前,也似乎踏进了一个怪圈,睁眼闭眼,她想的都是钱。钱
车子转了两道弯,仍没有绕出去。
她的司机似乎是迷了路。
好在此处风景尤其好,她也不介意多看几眼。
车子又转了一道弯,经过一处宅邸。这应该就是与梅家比邻而居的6号了。
她想着刚刚来的时候,小梅给她介绍过,6号的大宅子是这一区最漂亮的,只可惜主人家不是一般人,想参观都不行她瞅了一眼。厚重的黑漆大门,嵌在极高的院墙中,墙头搭着的树枝垂垂缀缀,隆冬中特有的深青色笼罩着墙面,立时便有种庭院深深的感觉。
小侧门就在这时打开了一条缝隙,从门内出来穿着黑色长袍蒙着头巾只露出面孔和挽着菜篮子的手的老女佣。
只是惊鸿一瞥,静漪怔了怔。
待她回头再想细看究竟时,那佣人已然进了车内,车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这深而幽静的巷子,仿佛是个深不见底的布袋,什么都盛得下自然也盛得下静漪那片刻的犹疑。
也许只是打扮相似罢了。上海滩鱼龙混杂,洋汉杂居,各色人等俱全,有个把回回女子并不奇怪。
只是静漪合上眼,那样的黑色长袍、黑色头巾包裹头面,还有深凹的微蓝的眼睛,久久不曾出现在脑海中的模样,轻轻浅浅的浮现出来。
程公馆提前几日便开始忙碌周日晚的宴会。程静漪自觉已经有许久不曾操持过任何宴会,十分生疏,故此格外的要留意一些细节。好在李婶是她的得力助手,不但将吃食准备的妥帖,很多事情都有她出谋划策,又担当了带领用人采买的任务,账目也都列的清清楚楚,让静漪很是放心。
“程先生,图公馆来电话,说让您在方便的时候回电话,那家的太太好像有什么事情。”李婶将账单给静漪放在案头。
静漪刚从医院下班回家,正在卸妆。
她应了一声,一边听着李婶继续汇报其它的事务,一边就拿起这账单来一看,问:“这是你写的”字算不上好看,但端正。
“是,先生。”李婶小声回答。
静漪不禁再次打量李婶。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干净利落的李婶,是她来时,这栋宅子里留着的老佣人,原先只管厨房的,人手不够用,女佣又少,李婶做了很多她份外的事。静漪并不承想李婶能写能算如果李婶这么能干,她要考虑将李婶升职做管家了。前任管家在她住进来的第二天就辞工离去,这些日子有推荐来见工的,她都不能满意。这宅子虽小,还是得五脏俱全,缺个面面俱到的管家,她自己免不了要多操心。
“程先生,还有吩咐吗没有的话,我下去给您准备晚饭。”李婶说。女主人的打量似有深意,让她有些莫名的紧张。
“去吧。”静漪等李婶出去,继续换衣服。她今天回来的略早些。医院的事情渐渐摸了门路,上手很快,眼下所要思虑的事情无非是那最大的一桩,却又是急也急不来的。她索性早些回来歇息一下。周末的宴会上她需要有充足的精神应对那些“财神爷”。
她随后下楼来,便闻到香味。
李婶的厨艺真是没的说。
她虽然觉得饥肠辘辘,还没忘了首先要做的,是先往图公馆打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秋薇。
秋薇和她说遂心这两日还好。
其实她已经从施密特医生那里了解了遂心的病情,听秋薇亲自解释,又不一样。
“你怎么样”静漪握着话筒,“我得替你检查一下。下周来医院吧,我交待人给你预留时间再通知你。”她并没有用商议的口吻和秋薇说话。
秋薇虽然犹犹豫豫的,却也没有说不去。
“是不是感觉不太好”静漪敏感的觉得秋薇声音不对劲。她每说几句话都要喘两口气,像在运动中,“胸口憋闷晚上睡的好么”</p>
<strong></strong>“就是睡的不太好,乏的很。我总以为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这一胎才怀的辛苦。”秋薇终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