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浩亮一怔,止了哭,看着他。
“因为为父非常清楚你的个性和你的为人,你性格浮躁、好大喜功、注重名利,爱投机取巧,我们是军人,这些都是军之大忌,主帅不是好看的,亦不是享福的,是要带领众将士上战场的。一旦我将主帅之位传给谁,就是将何家军十万人的性命交到谁的手上,其实,还不止十万,每位将士都有家人,这样算下来,是十几万,几十万人的性命,你说,我会将这样的位子交给你这样一个性格存在严重问题的人手上吗”
全场寂静,只听得何铭苍凉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
何浩亮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却又不甘地摇头:“可是,我是你的儿子啊!”
何铭冷斥:“就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更要对你负责任。”
“负责任”何浩亮怔了怔,吸吸鼻子,唇角冷冷一弯,“什么是负责任负责任就是宁愿将主帅的位子传给外人,也不愿给我这个儿子负责任就是当着十万将士的面,帮着外人来奚落我这个儿子负责任就是眼见着我死,也不愿跟别人说一句好话、替我这个儿子求一句情”
何铭摇头,痛心疾首地摇头,抬手将他攥在他衣袍上的手挥落:“想我何铭这辈子带人无数,却没想到,带出个你这样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孽.子来,刚刚还口口声声跟我说,你知道错了,我看你,一丝都没有悔改。”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我原本就未想过要替你求情,如今更是不会!”何铭抬头,看向商慕炎,微微一鞠:“皇上,何浩亮是我军副将,微臣请求,以军法处置,以儆效尤!”
军法处置!
所有人大骇,何浩亮脸色一白,就连商慕炎亦是眼波微动,眸底闪过微愕的表情。
所谓军法处置,按照何浩亮这样又是杀父,又是诬陷帝后,又是伪造授命信笺,这任何一条都是一个死字。
何铭主动要求处死何浩亮!
所有人都看向商慕炎,因为何铭是在跟他请求,只要这个少年天子一句话,只要这个少年天子一声令下。
苏月亦是看着商慕炎,而落在何铭手臂上的手却由一只变成了一双,因为她感觉到了何铭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他心里的痛和挣扎,她懂。
一个人的内心有多强大,才能做到他这样
全场再次鸦雀无声。
何浩亮就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生气一般,整个人颓然跪坐在自己的腿上,灰败从微红的眸子里倾散出来,竟也是不再求情。
商慕炎负手立在几人的前面,薄唇微抿,眼梢徐徐一扬,掠过何浩亮,掠过苏月,最后落在何铭的身上。
“何将军的心朕明白,作为军中副将,的确应该军法处置,但是,他诬陷皇后在先、胁迫朕在后,军法处置岂不太便宜了他这样的人,死对他来说,太容易,朕要让他生不如死。”
众人一震,又听得他厉声喊道:“来人,将何浩亮带下去,择日押回京城,打入大牢,终生监禁!”
苏月一惊一懵,旋即就明白了过来,明白过来这个男人的良苦用心。
看似生不如死,其实终究是生,不是吗他终是最大限度地保全了何铭这个唯一的儿子。
侧首看了看何铭,只见他先是面露震惊,片刻之后,紧皱的眉心微微一松,她知道,他亦是懂了商慕炎的心。
有士兵上前,将何浩亮带了下去,何浩亮也不挣扎,就任由几人钳制着带走,一边走,他一边扭过头来看何铭,何铭略略别过脸,不再多看他一眼。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授权仪式继续进行,只不过发生了点变化。
一个是册封的职位,因为主帅健在,所以无需再传,三王爷商慕展被册封为副将,追随何铭左右。
另一个就是虎符了,何铭当着众人的面,一剑将虎符劈成了两瓣,一半自己拿着,一半交给了商慕炎,用何铭自己的话说,其实,在最早的古代,虎符的用法就是这样,君一半、臣一半,只有两瓣合二为一,才能调动大军。
苏月再次被这个父亲震撼了。
他的这个做法,等于将自己的兵权一半上交给了商慕炎。
苏月知道,作为帝王,商慕炎是需要的,兵权在握比什么都强;而作为臣子,何铭此举,也表明了自己忠诚之心和无非分之想。
皇的信任,就是臣的安全。
智者,她身边的这两个男人都是智者。
场下再次传来将士们地动山摇的呐喊:“誓死拥护皇上、誓死追随何将军,誓死保卫倾州安全——”
苏月胸腔震荡,一种叫做感动和豪迈的东西将她的胸腔充斥得满满的,那感觉强烈得无以名状。
再次想起这件事,是两日之后,苏月和商慕炎坐在回京师的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