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怜悯地看了沈容一眼,打破了她的幻想“病人的双腿血液供应受到了不可修复的破坏。他的这双腿已经废了”
沈容怔怔地往后一倒,靠在墙壁上,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用力挤了挤,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
对此,医生已经见惯了,他叹了口气,对沈容说“病人还需要观察一夜,等上午才会送会普通病房。病人家属去把住院手续办了”
住院手续意味着钱,沈容现在可拿不出来,但她还是点点头“谢谢医生。”
凌晨两点多,沈容又坐出租车回去了。她定了五点的闹钟,睡了两个小时,等时间一到,就起床简单洗了把脸,然后拿起电话给董建安的父母打电话“妈,建安出车祸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还住在市医院。嗯,你们过来,注意安全”
打完电话,沈容在家里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照了照镜子,看见镜子里自己那显眼的黑眼眶和布满血丝的眼球,满意地笑了,这才拿起董建安的身份证和医保卡出了门,再次来到医院。
缴费的时候,沈容发现,那货车司机还真是个实诚人,昨晚竟然主动交了一万,这可省了她的大麻烦。不过只要交警调查出来,对方是无责方,这笔钱,还是要还给对方。
办完手续,才早上七点,沈容又去问了护士。
护士说董建安已经脱离了危险,很快就会送进病房。因为他的伤比较重,所以给他安排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双人病人。
沈容去了病房,等了一会儿,董建安就被送进来了。
他还昏迷着,头上缠了一圈绷带,脸上、露在外面的手背上都是细碎的伤口,看起来又憔悴又可怜。
可沈容一点都不同情他。如果她不使手段,这时候躺在病床上,甚至是太平间的就是她自己。
况且,所有的事情都是董建安自己一手做的,她只不过是撒了一个谎而已,这一切都是董建安咎由自取。
董建安一直没醒。到了上午九点多的时候,董父董母和董大哥急匆匆地来了,一进病房,看到董建安昏迷不醒、浑身是伤地躺在病床上,董母就捂住鼻子伤心地哭了出来。
董父眼眶也红了,他抬起手背,揩了揩眼泪,朝沈容点点头“咱们出去说。”
沈容跟着他出去,站在走廊上,董父佝偻着背,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一样,他张了张嘴,艰难地问道“医生怎么说”
沈容把医生的原话转述给了他“医生说,建安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除了双腿,其他伤都不是很严重。只是他的腿已经废了,恐怕得截肢”
听到这个噩耗,董父一愣,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一个劲儿地叹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建安才27岁啊,他还这么年轻”
闻讯而来的董母听到这个噩耗,直接气晕了。
这又是一场兵荒马乱。沈容帮着安置了董母,看着董家父母绝望沧桑的脸,她心里也有些难受。但沈容不后悔,董父董母是无辜,但原主的父母就不无辜吗女儿和未出世的外孙一起惨死,而始作俑者董建安却拿着用妻儿的命换来的理赔金还了赌债,赎回了房子,还博了个深情好丈夫的美名,没过几年,说不定就另娶了,活得逍遥自在。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董建安的错,董父董母的伤心难过绝望,都是他们的好儿子导致的。
董父董母哭了一上午,董大哥又不死心地去问了一次主治医生,答案还是那样,董建安的双腿废了,他建议尽快截肢,以后给他安一对假肢。
等到中午,昏迷的董建安终于醒了。
一瞧见他睁开眼,董母马上蹲在病床边,抹了一把眼泪,边哭边说“建安,建安,你总算醒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吓死妈了”
刚醒来,董建安似乎还有点迷茫,脑子晕乎乎的,感觉浑身都痛,痛得他脸色发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盯着医院雪白的墙壁看了两眼,渐渐回过神来,想起了昨晚的事,登时激动得不停地张嘴,像缺了水的鱼一样,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董母的眼泪又滚了出来,怕他牵动伤口,董母抓住他的手,紧张地说“别激动,建安,别激动,咱别激动啊”
在她的安抚下,董建安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这一冷静,他就瞧见了站在父母身后的沈容。
昨晚的疑惑马上涌上了心头。他为什么会出车祸恶劣的天气有推波助澜的原因,但最致命的还是刹车失灵,而沈容明明说过,她才去换了个刹车片,她骗他
瞧见他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充满怒意地盯着自己,沈容勾唇一笑,朝他丢了个挑衅的眼神,算了证实了他的猜测。
董建安气结,伸出手指着沈容,用沙哑的声音说“她,都是她”
话未说完,已经被沈容打断了。
“建安,你受了重伤,不要说话,多休息。”蹲到床边说了这一句,沈容又转而对董家父母说,“妈,建安的嘴唇都干裂了,你去倒杯温开水,再问护士要两根棉签,咱们给他润润嘴唇。爸,大哥,你们去找主治医生,告诉他建安醒了。我在这里照顾建安。”
她这安排还算合理,董父董母董大哥收起了伤心,赶紧出去办正事了。
他们一走,隔壁床的病人早上出院了,病房里刹那间就只剩下董建安和沈容了。
沈容搬过椅子,坐在董建安的床边,低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董建安气得五脏六腑都快炸了,他死死盯着沈容,双目中充满了恨意,用力从喉头里挤出沙哑的一句“都是你害我”
沈容看着他,一挑眉,有恃无恐地问道“那又怎样”
董建安没料到沈容这么大胆,他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一口咬死她,抖动了几下唇“我我要揭发你”
闻言,沈容无声地笑了,低头,凑近他的耳畔,像是情人的呢喃和窃窃私语,不过说出口的声音却极其冰冷“揭发我是我在刹车上动了手脚还是我给你的晚饭下了药,抑或是我让你去买的大额意外保险”
听到最后一句,董建安的瞳仁骤然一缩,里面各种情绪翻滚,但最多的是骇然和后怕。
原来,沈容什么都知道。
沈容瞧着他慌乱的样子,笑了,继续道“好啊,你去揭发啊,咱们看看最后谁倒霉,看看最后谁会身败名裂”
这话把董建安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保险是他主动买的,车子一直是他在开,他早知道刹车出了问题,故意给沈容开的,一旦把这事暴露出去,沈容固然讨不了好,但他更没好果子吃。
瞧他犹豫,沈容嘴角勾起轻蔑的笑,继续说“怨我是我让你去参与赌博,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把老婆的首饰都给卖了,甚至把房子车子都抵押了,还四处借钱欠债的董建安,害你的,是你自个儿”
董建安不料她竟然连这些都知道,嘴唇剧烈的抖动起来,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一片惨白,眼神惊恐地看着沈容。
沈容瞧了,讥诮一笑“怎么,怕了自己准备弄死老婆骗保还赌债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呢”
事到如今,董建安明白自己已经败得一败涂地了。他不甘,他愤怒,他怨恨。良久,他张了张嘴,恶狠狠地说“沈容,是我小瞧了你”
沈容才不把他这点恨意放在眼里呢。
“怎么,还不死心呢要揭穿这一切去啊,我无所谓,大不了就是你骗保的事情暴露,一文钱的保险都拿不到。”说到这里,沈容的目光往下滑,落到他的腿上,漫不经心地说,“那你自己掏钱住院治病呗。”
这话一出,董建安果然消了声,直愣愣地瞪着沈容,又怒又恨又无可奈何。
沈容看着他这幅气得要死,但又没办法,只能忍耐的模样,心情更好了,垂眸一笑,低声说“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买这次意外保险真是买对了,至少也要赔你个几十上百万。啧啧,你不是一直想拿钱吗这下终于如愿了”
看着沈容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董建安心里骤然升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他艰难地张了张嘴,使出浑身的力气急切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沈容轻描淡写地说“医生说,你的两条腿废了,要截肢。以后你这辈子就是个废人了,保险公司可不得赔你一大笔钱。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不过最终目的还是达到了嘛,恭喜老公,你肯定会拿到七位数的赔偿,咱们家的房子、车子都可以赎回来了”
闻言,董建安再也受不了这个打击,脑袋一歪,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