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秋从来没有主动追求过男生的经验, 甚至和同龄异性来往都不是很多, 外国语学院男女比例失调,她们班三十个人, 就五个男生,被戏称为“五朵金花”,平时宜秋和他们处着,基本上和和女生相处没什么区别。
可是赵微树就不同了……他比她大了六七岁,内敛成熟, 给人的感觉, 和学校里同龄男生截然不同。
宜秋忧郁的叹了口气, 把自己枕头往怀里塞了塞,很头疼。
赵微树看起来实在是难以琢磨,她觉得自己都难以想象出来,他到底会喜欢什么东西。
她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 不会说话,容易害羞, 脸红特别明显,还还那么矮……除了长得白一点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优点。
她揪了揪自己的脸颊,看着镜子里小姑娘还带些婴儿肥的脸, 越想越悲观,忧愁得一头包, 晚饭都不怎么想出去吃了, 正想摸下床时, 林朵和方荷并肩回来了。
“啾啾,刚在楼下碰到陆晔,叫我把这个带给你。”她们应该都是下课回来,背着书包,格外显眼的是,林朵一只手拎着一个巨大的棕色毛毛熊。
她看宜秋,意味深长的挤挤眼,把那个棕色的毛毛熊往宜秋身上一塞。
方荷一声长叹,表情带着几分揶揄,“深情少年啊。”
这都第几年了,居然还真一直坚持下来了。
“他还在楼下吗?”宜秋回过神,从床上起身,看着膝上那只硕大的毛毛熊,拧起了细眉。
林朵一耸肩,“走了好像。”
宜秋,“……”她咬着唇。
其实宜秋对陆晔说过很多次,他每次答应得好好的,转眼间,又旧病复发,依旧缠着她。
“我明天拜托班长去还给他。”宜秋爬下床,趿了拖鞋,她没有开那个毛毛熊的包装,粉色绸带依旧完好无损的系着,她把毛毛熊搁在宿舍窗台上,离自己床很远的地方。
他们班长和陆晔一个寝室,平时关系也不错,陆晔一直给她送各种各样的东西,宜秋一件也没有收下过,也不是第一次拜托班长帮她送回去了。
“啾啊,你还真是绝情。”林朵脱了外套。
方荷在自己位置坐下,拿了罐薯片,嘎吱嘎吱啃着,“咱们啾,不喜欢这类型。”
林朵一下来了劲,“有情况?”
“啾啾看上个大帅哥。”方荷笑嘻嘻。
林朵“比陆晔还帅?”
“帅,而且有味道,还有钱。”方荷说得很笃定。
其实有不有钱宜秋不太在意,她家里很好,父母一个是教授,一个经商,宜秋母亲许芷是事业女强人,却很一直很崇拜儒雅渊博的宜教授,生活里完完全全就是个温柔小女人。
夫妻俩过得蜜里调油,这几年许芷不怎么管公司,夫妻有假就出去旅游,倒是经常把把宜秋一人留着住学校。
宜秋脸红了,却没反驳。
她是觉得赵微树很帅,至少,很符合她的审美,宜秋情窦初开后,
“年轻多金,还长这么帅,你们说他也二十六七了,要是还没结婚,没对象,是不是不太正常啊?”林朵听完她们描述。
宜秋垂着睫毛,没说话。
“不是个gay吧?”方荷开玩笑,“或者早偷偷结婚了,就,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的那种。”
宜秋神情惶恐,抬头看着她们,眼神很茫然无措。
方荷,“……”
“我吓你的。”她撸了撸宜秋软软的额发,“小啾啾,别人说什么,别都信啊啊,听我的,明天你去公司,找你同事,熟悉他的人打听一下,”
“我们啾长得可爱,性格好,招人喜欢。”她把宜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摸着自己下巴,“哪个男的不喜欢。”
宜秋脸一下红透了,“没,没有的。”她结结巴巴分辩。
午饭时间,远恒公司食堂饭菜很好吃,而且便宜,员工福利很好,宜秋这段时间一般都是跟着杜思若几人一起去公司食堂吃午饭。
大部分都是实习生或者新入职的年轻员工,大家岁数差距不大,都是女孩子,共同话题挺多的。
“现在咱公司管理层,还没结婚的就赵总。”于欢恬说,她是开发部新来的员工,程序媛,平时在一堆大男人中间工作,开发部接近公司核心业务,和管理层打交道很多,她天性喜欢八卦,没入职多久,感觉已然对半个公司八卦都了如指掌。
“不会吧,赵总那么帅。”有人不相信,“是不是还想多玩几年?”
“赵总b大毕业,海归硕士,可能之前都念书去了吧。”于欢恬没把话说死,“反正,现在明面上应该是没有女朋友的。”
杜思若飞快看了宜秋一眼,面试那天,她亲自见赵微树带着宜秋进门,现在她又是赵微树的助理翻译。
宜秋小口吃饭,耳朵却竖了起来,不肯放过任何一句话。
“不过……”她意味深长道,把声音放低了一些,“有天晚上,我看见有个年轻女人来公司找过他,上了赵总的车,看起来很年轻,和我们差不多大的样子,大美女。”她补充,“肤白貌美,身材又好。”
赵微树平时很低调,生活规律,私生活更是清水一样,没什么好八卦的,职场潜规则和他基本不搭界,在他手下做事的员工,基本上没有男女之分,他自己作风严谨,连带着下属也一样,工作效率极高,很少再公司聊私事。
这算是个重磅八卦,不过于欢恬也说不清楚更多内容,大家只能很遗憾的终止了这个话题。
宜秋刚起的小念头,像是一下被劈头淋了一大盆冰水。
一下午,她都有些无精打采,蔫答答的,比起平时总是精力充沛的模样,判若两人。
赵微树注意到了。
“身体不舒服?”他问。
宜秋忙摇头,“没有。”她站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垂眸看着地板,心里五味杂陈。
赵微树正好起身。
“……”宜秋没来得及说什么掩饰。
猝不及防,他已经走近,微俯下身,撩开了她额上薄薄的刘海,宜秋来不及躲开,男人修长的手指已经贴上了她的额头。
温度很正常,没有发烧。
“冬天多穿一点。”他想起宜秋第一次来公司时,小姑娘在秋风里,只穿着薄薄的西装裙子,冻得鼻尖都红了。
力道很轻,没有掺杂太多暧昧,他比她高出许多,垂眸看着她时,有几分不经意的温柔、
宜秋不舍得离开那份触感,乖乖的看着他,任由他手指覆盖在自己额上。
他却很快就松开了。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的话,我可以追你吗?
宜秋咬着唇,眼圈红着,这些话却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时间过得很快,宜秋十月末开始在远恒实习,转眼间,俩月过去,到了年末换季的时候,元旦节。
按照惯例,宁大校内自然有办元旦联欢,挺正式,今年外联部专门联系最近很出名的人气乐团来笑表演,在外黄牛的门票都炒到了上千一张。
方荷混学生会,大四终于混到了组织部部长,于是利用职务之便给宿舍姐妹弄来了四张内场票,宜秋平时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是快毕业了,宿舍小伙伴能聚在一起的日子也越来越短,她还是决定一起参加。
元旦在周六,周五下班时,宜秋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时,被赵微树叫住。
他正在看文件,抬眸问她,“宜秋,公司元旦有年会,你要是有空,一起过来?”
实习生不会被强制要求参加,加上在周末,宜秋本来是不准备过来公司的。
宜秋垂着头,话到了喉咙口,来回滚动,最终没有说出口,被咽了下去。
年末事情多,赵微树这段时间一直很忙,他视线还凝在文件上,抬头时,专注的神情没消去,目光专注的看着她,背后窗帘半开着,夕阳从远处的高楼间落入,照在他的背影上,也落在男人清瘦,轮廓分明的侧颜上。
他长长的睫毛似乎也被渡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色,眸色比平时浅淡,看起来更加温和。
黄昏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两人的距离似乎在一瞬间被消除了,隔得那么近,让她甚至有种不切实际的错觉。
他耐心的等她回答。
宜秋心跳加速。
“嗯……”半晌,她答出一个单音节,情不自禁,小声说,“我,我可以来的。”
明明,直接拒绝,说自己有事就好了。
明明,她知道赵微树也根本不可能强迫她过去,很有可能,就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宜秋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那次吃饭之后,小姑娘就似乎就有些疏远他。
赵微树手指撑着太阳穴,轻轻揉了揉。
他没有太多和女生打交道的,可能从小到大,最亲近的异性是妹妹,可是竹吟和宜秋性格可谓是天差地别。
赵竹吟是披着天使皮的小恶魔,性格内地里其实不乏恶劣之处,即使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日常偏袒自家妹妹,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叫宜秋的小姑娘,倒是纯得像一汪水,从里到外,都绵软通透,是真的小兔子一般的纯良无害。
可能吓到她了吧。
他无声的笑了笑,没再多想。
“对不起啊荷荷。”宜秋很抱歉。
方荷难得给她留出位置这么好的内场票,她却因为要去参加公司年会放她鸽子。
“没事没事,你安心去。”方荷倒是无所谓,“你不去,我那张票就给我家猪了,让他陪我一起。”她眯着眼睛笑,低头给男友发消息。
方荷男朋友是隔壁软件学院的,俩人在一起不久,正是蜜里调油时候。
宜秋内疚之情这才勉强消下去几分。
“你打算穿这个过去?”她看到宜秋手里拎着的衣服。
是她平时穿去实习的小西装,黑西装,白衬衫。
宜秋点头,她做事认真,正准备提前出门把西装送去熨一熨,明天穿去年会。
“好死板啊,赶紧换了。”方荷皱眉,“啾啾,不是年会么,又不是叫你过去上班,你才过二十岁欸,大好年龄,穿什么不好看。”
远恒年会来的人不少,规模远比宜秋想象的大。
赵微树见到宜秋时,她坐在第一排,真认真看台上节目表演。
赵微树经过时,宜秋正巧回头看她,小鹿一样的大眼睛,睁得清澈溜圆,她化了淡淡的妆,很浅淡,皮肤更加显得雪白细腻,像是甜蜜多汁的水蜜糖。
赵微树垂眸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立刻过去。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宜秋不穿正装的模样。
一身很简单的白裙子,只在腰处微微收住,衬得她腰纤腿长,漆黑干净的发,裙子是低调光润的珍珠白,很衬她。
被他这样看着,虽然只是一瞬间,宜秋忽然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其实裙子款式保守,她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经历这种场合的经验,可是就是,无端紧张。
年会来了不少合作公司的人,中美法方都有。
赵微树在和一个年轻白人交谈,宜秋认出他是远恒美国合作公司的ceo,好像和赵微树是旧识,俩人声音不高,用的英语,交谈速度很快,加上有段距离,宜秋没有听清全部,但是依稀听懂,全都是和公司相关的公事,不是闲聊。
表演过后,宜秋端着盘子去选吃的,远恒是科技公司,原本男多女少,宜秋气质清新,很是显眼,只是她专心吃自己的,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不防随便有人端着酒过来,
是个金发的中年男人,四十岁上下,“你,好。”教科书般的外国人中文,发音跑得很偏,听起来怪腔怪掉。
“很美丽的小姐。”他看着她微笑,低声快速说了一句
这句话用的法语。
宜秋怔了怔,下意识用法语回了一句,“谢谢。”
“你会法语?”男人挺惊喜。
“我是亨瑞,韦尔斯。”男人法式礼节做得很优雅,虽然上了岁数,但是保养很好,
“你的发音很标准。”韦尔斯一点不吝啬赞美,“比我的中文发音好很多。”
宜秋抿唇,礼貌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韦尔斯正要继续说什么,宜秋手腕上忽然一重,赵微树站在她身侧,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黑眸紧紧盯着对面男人。
“赵?”韦尔斯认识他,视线落到见他覆在宜秋手腕上的手指,语气有些困惑,“你的妻子?”
听懂了那个词,宜秋面颊发烧,忍不住转头去看赵微树。
赵微树没有否认,宜秋心道还好他听不懂法语,一口气还没松下时,赵微树已经回答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用的也是法语。
宜秋懵了。
赵微树已经拉着她离开,脚步很快,宜秋一溜小跑,方才勉强跟上,一直走到宴会厅僻静的一角,赵微树神色有些冷。
“以后离韦尔斯远一点。”他沉默了片刻。
宜秋怔怔的。
韦尔斯名声很不好,在法国有妻儿,他每年会来中国几个月,去年已经闹出了好几桩风流韵事,问起他,他也只是耸耸肩,说是一场浪漫的跨国爱情,据说,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干净单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姑娘。
撞进宜秋干净懵懂的眸子,赵微树没再说下去,把这些龌龊事情都压了下去。
“你去玩吧。”他松开手。
宜秋却没有走,依旧站在原地。
宜秋抿着唇,“那个……不用解释吗?”她深呼吸了一口,怯怯的开口,这短短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全部勇气。
“解释?”赵微树垂眸,眸色很暗,神色有些模糊不清。
宜秋结结巴巴,“不解释的话……如果韦尔斯先生,他一直误会我们是……会惹你的女朋友或者太太不高兴么?”
“没有。”赵微树声音凉凉的。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她,“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