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几乎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包括那看起来颇有主见、打头问话的那名书生。
他以为他能提醒“傅言诚”一句小心沾惹是非,就已经算得上是高义了。却没想到,“傅言诚”竟然是已经念到了那张生家中孤寡、以及同乡的情谊,才会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其入土为安。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仁”、也是真正的“义”。
那书生心里感叹了一番,再向帝辛拱手的时候,又比刚知道他就是解元时,更多了几分叹服,“傅兄高义,那我们便作别于此,春闱之时,你我京城再见了。”
紧跟在那书生之后,东厢房这边的书生也一个跟着一个地都走了。
留下西厢房那边的人,只把帝辛引到了已经噎了气的张生的厢房门口,也不敢踏步进去,就也连连道了声别,迅速回到自己的厢房里收拾了行囊离开了。
西边院落的景致同东边略有不同。
除了那及至人高的蓬蒿杂乱丛生、别无二样以外,西边还多了一处荷花池,几片还没枯萎的荷叶仍在池面上萎靡欲坠。
帝辛进到了张生所留宿的、同样破漏的厢房里,见到了侧躺在床榻上,早就没了气的张生。
他先是走到张生的脚边,用大拇指和食指拈起覆在张生身上的外衣一角,往张生的脚底看了两眼。
就如原身傅言诚留下的记忆那样,果不其然就在张生的脚底心上有个用锥子扎出来的小孔,孔上还有一缕缕的血丝顺着脚掌的纹路流得极长。
将张生身上的外衣重新盖了回去,帝辛直起腰,又绕到床头。
如果不是那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浑然青黑、无一不在昭显着被精怪吸食了精魂的模样,光看他干瘪青黑的脸上,半点也没有褪下的迷醉和向往,帝辛还以为他仍然还在做着什么令人神往的美梦。
“啧。”
帝辛啧了一声。
原本,这身体要是没有青黑到这样的程度,他还想着也许那黑山老妖还没来得及将他的精魂吞噬,他还可以至少救出这张生的鬼魂,送以往生,随手积攒些功德的。
现在看来,原已是来不及了。
就按着先前跟那些书生们的说辞做的,帝辛见兰若寺里阴气和怨气有些太重,就找了个离兰若寺远些的地方,把张生给迈进了土里,简单立了个木做的牌碑。
宁采臣同原身傅言诚其实是同一届参加乡试的考生。
同原身那些急于赶路回家报喜的考生不同,这一次乡试中的宁采臣落了榜,原本是打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再回家去告知家人乡试结果的。
却没料到途经兰若寺的时候,一夜留宿,他不仅娶了个娇美的鬼妻,还因为前头那些中了榜的书生们死在了兰若寺,恰恰好顶上了他们原本中榜的位置,参加了第二年京城的春闱,成了一名进士。
科举,对于帝辛来说,就像上一世刚刚知道的“和尚”一样,同样是一件挺新鲜的事情。
托了上个世纪的福,因为有类似于许仙那样的书生的存在,他大概知道有科举这么一回事的存在。可真正知道科举对于一位读书人而言意味着什么,那还是在进入到傅言诚的身体里之后。
科举,这几乎是贫寒子弟,可以改变自己身份、平步青云的唯一方式。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帝辛还不大能理解原身傅言诚对聂小倩、宁采臣和燕赤霞三人弥留了百年之久的深恨的话,那么在知道、或者是原身想要让他知道的这些的时候,他却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可以说,宁采臣能够参加春闱,是顶了傅言诚的一个位置的。能得中进士,未必就算不上是承了傅言诚的一个恩惠、欠了傅言诚一段因果。
原本,他才是那个可以挥一笔毫平步青云、结一发妻红袖添香的人。
现下,一个受了自己恩惠、占了自己位置的人,却和害了自己和家中母亲性命的仇人在一起了,难道还不够可恨吗
帝辛心中斟酌,对如何处置聂小倩、宁采臣和燕赤霞三人都粗粗有了一个定论。
他隐在离兰若寺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静静修行,偶尔见了有人出没在兰若寺的四周,未免这兰若寺里再添更多的人命和怨气,就总是悄悄在那人身上施下一些小小的术法,让他们干脆瞧不见这兰若寺的存在,加快脚下的步伐,前往别的地方留宿。
在小树林修行了近半个月,帝辛这才用神识瞧见了分别出现在近郊不同方向的宁采臣和燕赤霞。
他们正向着兰若寺的方向走来。同时,向着这兰若寺的方向来的,还有另外五六个行人。
帝辛照例用了术法迷惑了那五六个行人,让他们远离了兰若寺,只让宁采臣和燕赤霞按着原身的记忆,再次进到了这座寺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下,大概引一下男主科举的未来,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