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柔郁的四月到来时, 齐廷观爸妈终于从海岛旅游回来了。已经在董事会上拿到准继承人认可的白总血洗商场,刷卡刷到最后都想不起来卡到底在哪家店的柜姐手里,在几家奢侈品门店找了一圈。
齐廷观听到电梯的声音迎出去, 看着快要被包装袋淹没的小少爷, 想要帮提都无从下手。
“你哎, 我觉得你要被我爸说。”他残酷地说出真相, “我爸要是看到你这么花钱, 估计血压都会往一百八上飚。”
“啊那怎么办”白昱邈脑梗了一秒, 还没上飞机,已经开始手心冒冷汗。“要不然我把包装都拆了, 跟你爸说是超市买的,能蒙混过关吗”
齐廷观瞄了一眼其中几件礼物,摸摸他的头, “除非你把铂金包上的金扣也抠下去。这种我妈买一次我爸就一宿睡不着觉的东西, 他老人家印象很深刻的。”
白昱邈“”
北京飞上海需要一百四十五分钟, 白昱邈就屁股底下长针了似的躁动了一百四十五分钟。
他从未这么紧张过,比上次见江旗还要紧张,甚至可以用恐惧来形容。
齐廷观没跟他说过齐岩对这段恋情的态度,但他能猜到一些。当时在漠河拍戏,男人为了跟他那啥一下还要大老远跑回家去跟父母博弈,这里面一定有难缠之处。江旗女士对他比亲妈还要热情, 那么问题可想而知就出在齐岩身上了。
想到这世界上还有比齐廷观更老干部的人, 而且还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干部, 他就觉得人生无望。
飞机降落, 两人戴着帽子口罩低调地离开机场,上了齐家派来接人的车。
“哎呀,哎呀哎呀”白昱邈止不住地哼哼。
男人无奈地看着他,“你牙疼”
“观哥我紧张。”他牙都在颤栗,“你爸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啊”
齐廷观倒是心态好,笑着替他拉下口罩,“怎么可能啊。”
“他之前不认可的是儿子找了个男人。既然木已成舟,他没有挑剔你的理由。”
白昱邈完全听不进去,问司机道“师傅,还有多久到家啊”
司机看了眼导航,“还有五十分钟。”
白昱邈忧心忡忡,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建筑,“生命里的最后五十分钟。”
齐廷观还没来得及说他,司机先忍不住笑了。“齐先生人很好的,不会难为您。”
白昱邈如同听不见,低头通过默念催眠自己。
“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
“不吃人不吃人不吃人”
齐廷观“”
男人实在劝不住,只得轻轻叹口气,在一家三口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齐廷观我们快要到家了。
江旗好的我在等我儿媳妇饭做好了奶茶也买了
奇岩收到,注意安全。
齐廷观忍不住又单独了一下自己父亲爸,邈邈有点紧张,你等会开门对他笑笑,别板着脸。
江旗放下手机,斜眼看自己老公,“听到没对小白笑笑别天天一副别人都拖欠党费的样子,把我儿媳妇吓到了。”
齐岩无奈,“我什么时候那副表情了”
老男人心里似乎也有些焦虑,他看了眼时间,清了清嗓子,动手抻了下自己的毛坎肩。
“哎,你看我衣服怎么样”
江旗头也没抬一下,“别白费心思了,你再帅还能有我儿子帅”
齐岩“”
五十分钟后。
白昱邈拎着重到他两只胳膊都麻木的礼物,木然地站在门口。
齐廷观已经按响了门铃,他心跳从男人按下门铃的那一刻开始加速,大脑里面空空荡荡,浑身疯狂冒冷汗,意识里只有一种想法。
这一秒,齐爸爸还没有出现。
下一秒,齐爸爸随时可能出现。
啊
门从里面打开,齐家二老着装整齐地出现在门口。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五官精致的小年轻,两只胳膊被各种包装袋架起,像跃跃欲试准备起飞的企鹅。
白昱邈“”
“伯父好”他想到齐岩的军政背景,立刻用电视剧里官兵喊口号的嗓门报告,“我我叫白昱邈第一次见到您,很高兴很高兴见到您”
他铿地一下把头低下去,拎着几十斤重的东西,鞠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躬。
实话来讲,齐岩有点被吓着了,甚至忘了震惊儿媳妇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上门。
他在电视里看过不少次自己儿媳妇,综艺节目里调皮捣蛋,商业论坛上年少稳重,无论是哪一种形态,都没有此刻的神经。
于是老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江旗用胳膊肘使劲怼自己老公,做口型给我笑
齐岩被逼无奈,只好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容。
白昱邈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只见齐廷观爸爸直勾勾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鹰隼一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他脚一软,差点跪下。
齐廷观见事不好,连忙推着自己父亲进去,说道“哎呀呀,一大家人站在门口干什么进去吃饭,我都闻到香味了。”
四人坐在餐桌两侧,对着一桌子十几个菜沉默。
齐岩咳嗽一声,先拿起筷子,说道“小白,吃饭。廷观,给你媳给他夹菜。”
“好的。”齐廷观连忙拿起筷子,先象征性地给江旗夹,又象征性地给齐岩夹,最后才陆陆续续把桌上的菜全扫了一遍,挨个夹进白昱邈碗里。
“邈邈吃饭,多吃。”
江旗也很殷切,“小白啊,多吃坐飞机累坏了快吃饭”
白昱邈木讷微笑,“哦,好。”
他机械地拿起筷子,难以辨认碗里都是什么,夹起来就往嘴里放。
在他正对面,齐岩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打量他。
白昱邈吃了两口凉菜,刚冷静下来一点,齐岩忽然问道“小白你是党员吗”
“”白昱邈后背一麻,求助地看向齐廷观。
“我该是吗”
江旗噗一声笑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的。”
白昱邈咽口吐沫,坦白说道“我不是。”
齐岩“哦”了一声,随口拉家常说道“有机会的话入一下也挺好的,培养觉悟,定期学习国家精神,与领导人保持思想一致。”
白昱邈坐直身子,“好,伯父,我回去就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齐岩本来只是随口找个话题,突然就被严肃宣誓了。他也愣了一会,而后说道“吃饭,多吃点。”
白昱邈闷头吃饭,想哭。
他感觉自己表现特别不好。
一顿饭吃完,一家四口又坐在一起看电视。电视上刚好放到白昱邈上礼拜在某庆典上唱歌,江旗女士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得啧啧感慨。白昱邈坐得拔溜儿直,斜眼偷偷瞥齐岩。
齐岩看过来,白昱邈瞬间收回视线,端正地看着面前的电视机。
齐岩说“唱功不错,比那些人都强。”
江旗美滋滋,“哎呀,我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还有退休前的老同事都可羡慕我了,她们的爱豆是我儿媳妇哇。”
白昱邈被夸得脸红,“谢谢伯母,谢谢伯父。”
齐岩听了两句,又摇头说,“就是这歌词写的什么玩意,不伦不类的,也没有正能量。冷笑还重复三遍,太不相应社会和谐主旋律了。”
齐廷观立刻说道“歌词是我写的,我有罪。”
“嗯。”齐岩随口道“你长大之后就没学点儿好。”
客厅里静谧了两秒,白昱邈隐隐觉得心口发凉。
不知怎地,齐岩随口一句,他却觉得这话别有深意。
写几句荒诞的歌词就叫不学好,那领个男人回家
他下意识看向齐岩,却见齐岩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老男人实在无法欣赏年轻人的音乐潮流,但他看自己儿媳妇在台上光芒四射,也很有那么点气魄。一边嫌弃音乐一边欣赏人,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
白昱邈已经绝望了。
当晚,白昱邈穿着江旗给他找的白色家居服,手足无措地站在齐廷观卧室里那张大床旁边装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