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又回头看见自己的额娘也哭了,道“额娘,你为什么也哭了呢”
傅莹擦了擦眼泪,打算暂时瞒着女儿永琏去世的消息,以为这么晚了,她还没有睡,于是将掌珠的乳母叫过来,让她先领着女儿休息去。
“那额娘今天不会再离开了吧。”掌珠临走之前问道。
傅莹擦了擦眼泪回道“不会,额娘今晚留在长春宫。”
掌珠听罢高兴地离去了。
等掌珠走了之后,弘历问她道“为什么不告诉她长生去世的事儿。”
傅莹摇头道“小孩子难得什么都不懂,就让她暂时高兴一会儿吧”
玉枝把厨房准备好的食物端到傅莹面前,对她说“皇上、娘娘,这是奴婢命厨房准备好的东西,皇上同娘娘快趁热吃吧。”
傅莹看了看那些食物,没有一点食欲,如果说什么是这世间最扛饿的东西,大概就是悲伤了吧。
弘历因为永琏去世,打算缀朝五日,他给儿子的谥号为“端慧皇太子”。
即便当朝没有过太子去世的先例,但众官员还是顾忌皇帝悲痛的心情,给永琏的葬礼规格能提多高就提多高,只要不超过帝后的标准即可,甚至将永琏的“琏”字作为避讳的字。
对于弘历而言,失去儿子的痛苦难以平复,葬礼规格再怎么高也不过分,他也不怕旁人议论他奢侈浪费,永琏的葬礼,他花费无数也不觉得过分。
自来这里十多年,傅莹自己已经经历多人的离世,先是弘时、后是福慧,接着乌拉那拉皇后、乌林珠、雍正但没有一次丧礼让傅莹觉得如此肝肠寸断。
她想自己大概把自己一辈子的泪都哭光了,她强撑着一直坚持,希望到永琏的出殡的那日,自己还能送他最后一程。
但她实在撑不住了,她病倒了。
因为弘历还要做其他事情,见妻子病了,除了命人将她送至长春宫之外,暂时无法照看她。儿子的丧仪还要自己主持,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永琏埋葬的地方,弘历还没有定下,他打算让自己的儿子的长眠之处,离自己的陵墓不要太远,如果真的有来生,那么重续他与永琏的父子之情,他也是愿意的。
没定下埋葬的地方,弘历只能将永琏暂时安置在停灵的静安庄。
他一直将儿子的棺木送到宫门口,因不能再送,他便久久伫立在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儿子的棺木。
李玉在一旁提醒道“皇上,端慧太子已经离去了,皇上还是起驾回宫吧。”
弘历这才转过身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皇后怎样病还没好吗”
李玉躬身回道“奴才听长春宫那边的人回道,说皇后娘娘因为悲伤过度,病暂时需要静养。”
弘历看了看这满朝来送殡的大臣们,让他们各自先回去之后,自己则乘轿子去往长春宫。
傅莹身子如同灌了铅一般重,她迷迷糊糊感到自己好像参与到送殡之中,漫天雪白的纸钱,还有令人断肠的丧乐。
她就一直哭,然后那些送殡的人一起不见了,而她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傅莹依旧迷迷糊糊,问道“这是哪里”
玉枝见傅莹清醒了,忙走到傅莹身边回道“娘娘,这是长春宫。”
傅莹扶了一下额头,挣扎着起来道“我记得今日永琏出殡,我得赶快去了,不然就赶不上送永琏最后一程了。”
玉枝急忙扶起了傅莹道“娘娘,奴婢听人说,皇上已经送太子的金棺出宫了。”
“出宫了”傅莹惊道,“我不是说等永琏出殡那日,你们一定要扶着我去送殡吗”
玉枝等长春宫的宫女太监们皆都跪了下来,玉净哽咽道“娘娘节哀,这不是奴婢们的主意,皇上看娘娘病得厉害,就特意嘱咐奴婢,让娘娘不要为太子送殡,免得悲伤劳累过度,使病情加重。”
傅莹坐在床上,靠着软枕又大哭起来,道“皇上,你真狠心,你怎么能不让我送长生最后一程呢,我好歹也是他的亲生额娘啊。”
众人见傅莹这样悲痛,也都陪着掉了眼泪。正在此时,傅莹又听人通禀弘历来长春宫。
她对他心里有怨,正想问问他,为何不让她送永琏。
弘历进来之后,不让傅莹下床行礼,而是先问玉枝傅莹病情如何。
玉枝回道“太医给开了方子,让娘娘少些悲伤便好。”
傅莹看着他,不问别的事情,而是直接问道“皇上,长生送走了”
弘历点了点头。
“皇上,你为何不让我去送送长生呢,我不能连长生最后一面都不见吧,我可是他的亲生额娘啊。”傅莹落泪问道。
弘历也难过的掉了泪,道“皇后,你不知自端慧太子去了,太后因为悲伤过度也发了旧疾,你因此卧床难起,我但凡撑不住些,也怕病倒了。我不让你送永琏,一来是为你考虑,二来,我也怕你真有什么,我就支撑不住了。若我有什么,这大清的国事该谁处理”
傅莹本来想质问弘历,但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了,她低下头,看着他身上的素服。
子女去世,父母只需穿素服便可,青色的素服好像并不能显出内心的悲伤。傅莹拽了拽弘历的袖子,竟然看到他白色的里衣。
震惊之余,她明白他所承受的悲痛一点不比自己少,只不过他素来体强,即便悲痛伤心、劳累操磨也不至于像自己那样轻易病倒。
她擦了擦眼泪,道“皇上的心意我明白了,只怪我身体太弱,不能支持到送永琏那日。日后我好好养着便是,免得以后真有什么事心有余,力不足。”
弘历听她说要“好好养着”,立刻感到欣慰无比,他抱着她说道“我痛心长生,不光因为长生是你我的儿子,更因为他也是大清的未来君王,我尽心栽培他,却没想他没有这个福分。可我总是不甘心的,我定要将江山交付于你我所生之子,你明白吗”
傅莹微微一怔,她自然明白弘历是一定要让她的孩子成为储君,可她能再有孩子吗这么多年都没有,说不一定以后也不会有了。
可他这样的态度,也让她心安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小米从清实录里面查到的立永琏为太子的乾隆原话
谕和硕庄亲王允禄、和亲王弘昼、军机大臣曰。二阿哥永琏。乃皇后所生。朕之嫡子。为人聪明贵重。气宇不凡。当日蒙我皇考、命为永琏。隐然示以承宗器之意。朕御极以后。不即显行册立皇太子之礼者。盖恐幼年志气未定。恃贵骄矜。或左右謟媚逢迎。至于失德。甚且有窥伺动摇之者。是以于乾隆元年、七月初二日。遵照皇考成式。亲书密旨。召诸大臣面谕。收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扁之后。是永琏虽未行册立之礼。朕已命为皇太子矣。于本月十二日。偶患寒疾。遂致不起。朕心深为悲悼。朕为天下主。岂肯因幼殇而伤怀抱。但永琏系朕嫡子。已定建储之计。与众子不同。一切典礼。著照皇太子仪注行。元年密藏扁内之谕旨。著取出。将此晓谕天下臣民知之。
从这里面看出,当初立太子的时候,乾隆是同军机大臣“面谕”过,就是说“我已经立太子了,告诉你们一声”,至于立谁,那肯定只有乾隆一人知道。有人认为乾隆着急立太子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有人认为这是出于对富察皇后的爱,不论哪种原因,乾隆在富察皇后在世时,是从未考虑立非皇后所生之子,这点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