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夜色暗淡,星辰闪烁,大漠无边,唯有孤风作伴,以及周围的每一个战士。
握着缰绳,她扯着马头微微转身,看向她身后的军队。
他们的两边亮着的是熊熊燃烧的火把,橙红色的火光点亮了他们年轻的脸,照出了那上面一往直前的孤勇。
她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手中的星河举了起来,听他们在下面喊到“此行必胜”
李雁行将星河送进了刀鞘里,而林承远则微微点头“开城门。”
绞盘开始转动,城门向后被一点点地打开。
她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后面跟着三千铁骑,踩踏着滚滚黄沙,溅起了身后的无数尘埃。
就着夜色的遮掩,他们一路骑到了汗国之外。
外面的守卫看见了他们,却在来得及喊出声之前便被射杀,倒在了地上,喉咙中漫出了鲜红的血液。
这时,从里面冲出来了一营的突厥将士,还未来得及翻身上马便被一支支的弓箭射了下去。
那些马匹还有不少受了惊吓,踩死了不少人。
剩下的突厥士兵任凭他们如何想要冲出包围也最终未能如意。
李雁行手起刀落,不知道收割了到底多少人头。
这一次的奔袭来的出乎意料得容易。
李雁行在清晨的时候再次将染血的星河插进了刀鞘里,翻身下马,拨了拨地上的尸体。
那是一具老人的尸身,旁边是他的妻子。
她看着他们,却觉得心中哪里不对。
林承远也下了马,走到她的身边“将军,怎么了”
她直起身子看了他一眼“林叔,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也看了一下旁边的几具尸体“末将陪将军看一看。”
林承远向来是一个急脾气,若是在平时他早就已经想要回城了。这一次他要留下来查看,应该也是发现了什么蹊跷的事情。
可是李雁行左右查看,拨弄了半天,却也没有察觉什么非同一般的线索。
最后她跨上了马,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景象,还是驾着马骑了出去。
只不过她的脑海里依旧在闪烁着那几具老人的尸身。
不是说她心生怜悯,毕竟李雁行八岁上战场,死在她刀下的人不计其数。不管是孩子还是老人,她知道在战场的时候,如果不斩草除根,任何一切都可能成为未来的变数。
可是这一次她就是忘不了那个场景,甚至还在脑袋里一遍一遍地回放着。
老人,乱马,士兵。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勒住了缰绳。
她知道是哪里古怪了
林承远驾着马走到她的身边,关切道“将军没事吧”
李雁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死的人不对。”
他没有明白,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将军什么意思”
“这次死的人都是老弱病残,若是有青壮年,那也是少数,”她的脸色越来越白,“那些士兵虽然不乏有佼佼者,可是那些马匹都是有问题的,一受惊吓便四处逃窜。”
林承远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我们中计了”她来不及多说,一挥马鞭,快马加鞭地朝西北军营的方向冲了过去,“快回城”
粗砺的沙粒随着狂风割在了她的脸上,李雁行却只是咬着牙,感受不到一丝半点的疼痛,眼睛死死地盯着西北的方向。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她不能晚。
可是等她到达西北的时候,她知道一切都已经迟了。
城快要破了。
延术骑着马站在不远处,嘴边噙着微笑,一抬手弯弓搭箭,再松开手指,便见他射出一箭,将城墙上的一个士兵射穿了胸膛。
那个士兵看上去还很年轻,不超过十六岁,吭都没有吭一声,便一命呜呼。
李雁行看着,眼睛里都快出血。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攥紧了手中的星河,领着后面的三千铁骑,冲了上去。
这一次她的目标很明显。
延术。
延术仿佛知道她要来,在她一刀劈下的时候抬手挡住,不急不慢地转过身来,看着她,挑了挑唇角“延术说过,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必定不会再犯轻视将军的错误。”
李雁行听着周围的声声惨叫,恨得几乎全身发抖,一刀朝着他的脖颈挥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他接下了这一招,手上功夫不停,而且嘴里依旧挑衅着她“将军生得如此好看,为那狗皇帝卖命岂不是埋没了这般相貌依延术之言,将军不如嫁到我们突厥,这才该是一个美人的归宿。”
延术朝她笑了笑,狭长的眼睛里面满是戏弄“若是延术三生有幸娶得将军,必会待将军大唐人怎么说的哦,对了,如珠似宝。”
李雁行死死咬着牙,刀尖刺向他的胸口,什么都不说,也说不出来。
延术扛下这一招颇有一些吃力,却依旧没有停嘴“如果将军肯为延术生一个孩子,以我二人的根骨,不愁不能将他教成一代名将,纵横大漠,届时一统突厥大唐,成就一番宏图霸业。”
她的耳中此时已经听不到他的任何言语,只是红着眼睛,朝他的右臂砍了下来。延术倒是没有料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一战之力,右臂被划伤。
他倒是没有气急败坏,只是看着她时眼里的光更亮了,不急不慢地抽回了武器“那延术便静候将军佳音。”
说罢,他扬起刀,挥了一圈,鸣金收兵。
突厥士兵看见了,纷纷停下了杀戳,朝着他的地方赶了过去,不再恋战。
李雁行看了一眼他的所在之处,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睛,用尽了全身上下的力气来克制自己不要追上去。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她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她的手掌已经握得紧到掐出了血。
一滴、两滴地流落在黄沙上,与其他将士的鲜血汇合在一起。
她最后再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眼中血红。
可是当她回头的时候,看见的第一眼便是满地的血流成河以及翠翠不成人形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