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个个人走出来,很快就轮到聂闻进屋了。
她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像是没有感受到身后所有人的目光, 慢慢地走了进去。
屋里摆了一张桌子, 桌子后面坐了三个人, 分别是编剧,合作导演,和段承度。
编剧夹了一支笔在那里晃悠,而导演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上的文件, 只有段承度一个人在看着她。
聂闻走到了屋子中间,鞠了一个躬“各位老师好,我是今天的第一百零五号。”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也没有多余的介绍自己, 仿佛不需要做这些。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第一百零五号。
房子里显示没有回应,随后编剧抬眼看了她一眼“你多大了”
聂闻与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直视着他的眼睛, 却并没有让人感到冒犯“老师,我今年二十岁, 是一个大二学生。”
“你是在电影学校就读的吗”导演这个时候开了口。
她摇了摇头“不是。”
“既然不是电影学校的, 那怎么会想来演戏”导演理了理手中的文件, 依旧没有看她。
聂闻微微笑了笑“因为我喜欢演戏。”
编剧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皱了皱眉头“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全力争取你这个样子说是有梦想, 但又没有付出努力,很难打动人,让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演戏。”
女孩儿依旧是那一副平平静静,不急不躁的样子,不因为别人的质疑而慌乱了阵脚“因为对我来说, 只有先填饱了肚子才有资格和能力追求梦想。”
段承度一直在那里听着,没有开口说话。
编剧像是起了一点兴趣,挑了挑眉头“怎么说解释一下。”
聂闻嘴边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我家里从小条件不是很好,而我从十几岁开始就要养家糊口。演戏这件事很微妙,虽然努力必不可少,可是它不光是只要你努力就能成功,更是要靠缘分。可是我不能为了有可能把握不到的缘分就将一家的生计抛之脑后,更何况我的妹妹现在才十二岁,还要上学。”
“我只能先找到一个相对保守一些的专业,保证我以后毕业了就可以就业,可以有饭吃,可以让我的妹妹长大,而之后我才能谈梦想。不是建筑在事实上的梦想非常脆弱,所以暂时先退一步并不代表我放弃了。反而,我认为这是一种机遇,因为它能更好的让我准备我自己。我从十八岁就开始当一个群众演员,后来更是有幸当了顾念小姐的裸替,就是为了不放弃我的梦想。”
编剧点了点头“说的还可以。”
导演却看了她一眼“你就是顾念的那个裸替”
聂闻点了点头“是的。”
他倒是没有再说下去了,反而往后一靠,看着她的眼睛“即兴表演一段,让我想想就演和深爱的人永别,但他不知道你爱着他,自己发挥。”
聂闻点了点头“好的,谢谢老师出题。”
她看了一眼室内的三个人,然后闭了闭眼睛。
过了一会儿,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整个人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虽然她还是那个冷淡素净的女孩儿,可是她的身上却似乎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哀婉而内敛。
她没有去看着段承度,反而选择盯着导演的眼睛。
这个空旷的屋子仿佛变成了一个客厅,里面站着两个互相对望的男女。
“要走了”她轻轻地问了一句,嘴角边挂着分寸恰好的微笑,仿佛是用尺子精准地丈量过,毫无疏漏。
那个看不见的男人仿佛也说了一句话,然后女孩儿点了点头,眼睛直视着他,目光柔和,却又只像是任何人送别一个老友一般带着一丝伤感“啊,走了好啊,走了好。”
那个男人又开口说了什么。
她微笑着聆听着那个人的言语,不骄不躁,平和地如同春天的细雨“走了要记得照顾好自己,过得好一点,不然我们这些朋友该着急了,别老再犯胃病了。”
那个男人又回了她一句,然后女孩儿偏了偏头“好,走吧,我送你出去。”
等那个人在门廊里穿戴齐整之后,她的一只手放在门框上面,神色温和“注意安全,有时间的话多回来看看。”
只不过她又想起了什么,后面加了一句“还是按照你自己的时间表来吧,别打乱了生活节奏。”
那个看不见的人好像是答应了什么,女孩儿的笑容便又深了一点“嗯,这样就好,我就不送你了。”
然后她便一直目送着那个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依旧是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漠,一切都是最舒服的安排。
等那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之后,她才很小声地关上了门。
女孩儿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像是要忍回什么,可是细看过去,她的眼睛中除了一层薄薄的泪光之外别无他物。
从始至终,她一直都是在笑着的,含蓄而温婉,不露出自己半分隐秘的心思。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送别了最深爱的人,没有露出一丝喜欢他的蛛丝马迹,就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朋友。
这是她一个人无疾而终的暗恋,与他人无关,也与他无关。
最后她低头的时候,眼神有意看进了段承度的眼睛。
他的面色依旧温和,只不过眼睛却专注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面隐隐含着泪光,看他的那一眼眼线的幅度仿佛被拉长,格外勾人注意。
可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聂闻一眨眼睛,顿时收回了泪光,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朝三个人鞠了一个躬“谢谢三位老师,我的表演完了。”
编剧倒是先反应过来的那个“小姑娘表现不错啊。”
导演点了点头“嗯,出去吧,过一个星期之后出结果。”
段承度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朝她微微笑了笑。
聂闻再次弯了弯腰“谢谢各位老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