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他们老两口在学识方面异常执著,时常看到一本喜欢的书就废寝忘食。他们用他们手下的粉笔头 ,传播了渊博的学识。
却偏偏,忽略了对外孙女在为人入世方面的教育。
所以,李静才会养成那种淡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习性,甚至会让别人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
他们也才一直不放心,惦念着。
两口子在遭遇一场大难后回来,更加意识到一家人能在一起是有多么重要。
李外公在对面椅子坐下,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修车厂的工作这么难找,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陆卫国给他倒了杯茶,幽深的瞳目对上他的眼神,“我想带着小静在京都定居,我会在京都另找一份工作。”
两人对视了许久,最终李外公先移开了视线。
他顿了一下,心想:看来啊,他这丢下妻子和孩子只身回到安平县,估摸着也是为了某个目的。
气氛安静下来,李外公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忽然提到,“你养父母这边怎么样”
因为暂时弄不清他的态度,所以李外公弄了个生疏了称呼。
来了,这个话题终于来了。
这是陆卫国心里现在唯一的想法。
当初,按照书里的发展,得知外孙女过得那么惨,李外公可没省着他手里的那点人情。
陆卫国早已将自己融入这个真实的世界了,他与李静的感情也是真实存在的。
陆卫国几句提过,为人长辈的,一旦疼爱着晚辈,是半句都不想听到不好的话。
李外公脸色已经绷着了,陆卫国还在直接用一句话总结,“我与养父母这边是不和的,所以不想有什么联系。”
陆卫国相信,李外公是个明理的人,虽然不提这些年发生的事,相信他也能想象得到:乡下人自己养活自己的孩子都困难,对待养子会有什么态度,能养活就不错了。
正是因为如此,李外公也一并考虑到了李静在过去日子可能吃过的苦,他一时觉得心里都是苦的,又苦又愧疚啊。
陆卫国并没有具体地提,一是因为那些事确实不是他干的;二是因为,人总要往前看的,总是回头查看疤痕算怎么回事,疤痕好了被这么翻来翻去也是会感染的。
过了半晌,李外公绷着的背慢慢放松,他无奈地说,“算了,既然你不愿意提,那我也不问了,日子是你们两个的,以后你们两个好好过就是了。”
“嗯,”
李外婆听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地打着哑谜,她索性搬了张凳子就去厨房择菜去了。
过了一会,她探出头说了一句,“卫国小子,中午买些骨头回来,我炖锅汤给你们补补。”
“行,”
李外婆厨艺很好,好些年没好好做顿饭吃了,她也准备练一练,到时候亲手做给外孙女吃。
仿佛回安平县的那天就在昨日,陆卫国匆匆忙忙又准备离开了。
只不过这会离开了,再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一提这事,陈军民还真有些舍不得,他一个大老爷们也说不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话来,只能拍拍陆卫国的肩膀,让他有空就回来看看。
张梅如今就把陆卫国看成亲弟弟一样,她自己掏钱买了几尺小孩的布料,硬塞给他。
“估计弟妹也要生了,这些布料你带回来,赶一赶还能做出几套衣服来,这些都是我亲自挑的,做出来的衣服也不伤害小孩皮肤”
陈军民,“让你拿着就拿着,跟你哥还客气了是吧”
陆卫国接纳了,看着陈军民眼眶都红了,他又把以前提醒他的话重复了一遍,让他以后有钱了,先把厂子扩大,以后那些小修车厂就不能跟他的竞争了。
陈军民听没听进去是不知道了,反正他也点了头。
抽了一天的时间,陆卫国特意拎了一袋东西,赶在中午都没什么人出来晃的时候到了华树村。
刘水来刚吃完中午饭,啪嗒着烟杆子琢磨春种的事。
门也没关,刘水来就这么坐在阳光照不到的屋檐下,一手用草帽扇着凉,一手扒拉着烟杆子。
陈秀云端着木盆正在洗碗,时不时回头说两句话。
看见陆卫国过来时,两口子都惊讶了。
刘水来那次赶着送信给他,是怕信里有啥事被耽误了,算起来,从那天到现在,他们也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卫国,”
“卫国啊”陈秀云上一回见他还是在几个月前。
她眼前一个恍惚差点没认出来人,陆卫国变化是大了,皮肤白了,脱了冬衣穿上夏装,他身上的瘦不再是以前那种瘦骨嶙峋的瘦,而是一种透着蛮劲的瘦
“婶子,是我,我过来看看叔和您。”
陈秀云忙乱着在衣服上擦了擦,“外面热,来,先进来再说。”
陆卫国将买的礼物送给他们。
因为是夏天,陆卫国也没买容易变质的东西,就买了两斤红糖、两斤烟丝,一尺布
陈秀云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又给我们买东西了我们不要,你拿回去。”
她间接知道了李静怀孩子的事,这孩子一怀,日子可不能照着以前那样过。
刘水来不善言辞,严肃着张脸,“人来了就行了,东西就带回去。”
陆卫国,“刘叔,你就等我再说完再推辞也行啊。”
陈秀云推辞的手势正举在半空,听见这话,她疑惑地看向刘水来。
刘水来也表示不清楚,催着他坐下,“怎么了遇见什么困难了跟叔说”
陆卫国难得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不关心你的人,一旦听见这话,可能第一个想法就是:会不会麻烦到自己,事情会不会惹上自己。
关心你的人,一听见这话,可能就在想:发生什么事了,我能不能帮忙。
刘水来和陈秀云恰巧是属于第二类人,值得陆卫国善意对待的人。
陆卫国在他们担忧的目光中,说出了自己过几天离开安平县的计划。
刘水来茶杯差点没拿稳,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陆家人又来找你了”
不对啊,他也没听到什么消息。
而且最近陆家自己都闹腾得厉害,哪里还有空去招惹别人。
陆卫国清了清嗓子,慢慢地说,“刘叔,婶子,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们。”
“啥啊”两口子抓心挠肝的,心里只担心他是犯了什么法。
“我不是陆家的孩子,我找到自己的血缘亲人了。”
“咳咳咳”刘水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半晌过后,陈秀云忽然狠狠拍了下桌子,咬牙切齿地骂,“难怪,难怪王春花偏心到咯吱窝里去了”
他们一点也不怪陆卫国狠心地丢下陆家人。
俗话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要是以前王春花对他们两口子好点,结果早就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王春花要是得知了这事,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找到了亲人,想回亲人身边去,那是人之常情。
刘水来和陈秀云都理解,
缓过来后,倒是有些不舍,陈秀云说,“以后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时候你们俩有空回来看看我们就是。”
陆卫国,“好,”
陈秀云现在再看着这些礼物,倒没有强硬地表示不收了。
两口子是清楚他不想再沾染陆家的事,所以陆家人闹出来的玩笑,他也一句没提。
春种还没开始,刘水来天天待在家里,下午正好有空陪陆卫国唠唠嗑。
陈秀云下午也不去找人唠嗑了,直接拐去了门后的鸡栏里抓了只大肥公鸡。
等陆卫国要离开的时候,陈秀云直接就把人拦下了,“晚上就在婶家吃饭了,我刚杀了只鸡,早点做晚饭,趁着天黑前还能赶回去。”
刘水来,“正好陪我喝两杯,前几天我刚打的酒。”
陆卫国无奈,只能又留了下来。
他回到家已经是天黑了,两老人早就睡了。
客厅里的角落塞满了收拾出来的东西,搬不动的,都准备寄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说一下,78年2月份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