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然嘴里哼着歌,迎着绚烂明媚的太阳。
光线柔和温暖,将她脸上那部分桀骜的线条软化,澄澈成一个邻家可爱的小姑娘模样。
她走了几分钟,忽然站定。
陆川脚步随着狄然停下,恍恍垂下目光和她相对。
温暖的风拂过头顶的合欢树叶,午后的温度炙烤脚下的砖石甬路。
狄然的运动鞋软底薄面,她脚底板的神经从未如此纤细敏感,一股温热的东西顺着向上蔓延,像堆肥料,刺激到她脸颊柔嫩的花苞,掰开凶狠的花萼,绽开一朵甜甜娇娇的花。
“不是不来吗”她故作姿态,挑着眼眉,“你别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不愿意就直说。”
陆川淡淡地说:“我是为了钱。”
――
南礁湾的海是晶莹的浅蓝色,在夏末阳光下闪动粼粼波光,沿山的丘陵修了一条海边公路,一边面山,一边朝海,环山那头蒿草向阳欣然生长,散发着淡淡稍涩的苦味。
陆川以为狄然撑不了多久,富家千金养尊处优,这么热的天气,一公里是极限。
可狄然的体力和耐力远超他所料,她一口气跑了五公里。
狄然沿着环海公路树荫下的清凉处慢跑,脸颊因为炎热和运动而潮红,额头上渗着不明显的汗珠,陆川在她身后十几米远跟着,天气晴转多云,太阳不晒,加上海水降温,海面上吹来凉飕飕的风。
狄然停下休息,嘴里嚼着草莓味的口香糖。
她等陆川走过来,笑着看他:“你体力不错嘛。”
陆川比她平静多了。
他脸上没汗,胸膛也没因为运动而微喘。
陆川看她,狄然耸肩:“我爸以前做跆拳道教练,每天带我锻炼。”
陆川想起狄俊华斯文的脸:“不像。”
狄然扶着路边的围栏,低头看脚下陡峭的礁石和澎湃的海。
她将口香糖吐进海里,随口说:“他不是我爸,我爸死好多年了。”
她说着转头看陆川,摊着手比划:“不是我爸还管这管那,屁事多吧”
陆川没说话,狄然反身倚在涂着红白色油漆的围栏上:“你说句话。”
陆川目光远眺在海面,还是没有说话,狄然盯着他随意搭在栏杆上的手瞧。陆川的皮肤呈健康的麦色,是让人一眼看上去最舒服的颜色,他的手也干净,指甲修理得整齐,凸着柔软的指腹。
陆川终于开口:“什么时候回去”
狄然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块口香糖,剥开塞进嘴里,转身继续跑:“再跑五公里。”
第二个五公里狄然跑得慢悠悠,一直到五点才结束全程。
她到树荫下柔软的草地躺着,胸膛微微起伏,手摊开放在肚皮上。
陆川离她几米开外,背靠着树看着远处浅蓝色漂亮的海湾。
狄然砸吧着嘴巴,中午没吃饭,肚子忽然叫了,那声音太尴尬,尤其被不该听见的人听见,她手快将胃部按瘪,但陆川还是将眼睛从海面转了起来。
狄然目光四处瞄,转移尴尬:“陆川,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陆川觉得她突如其来的殷勤不怀好意,生硬地说:“不吃。”
“别这么酷嘛。”狄然笑笑,“陆川,川哥,打个商量。”
狄然果然没叫他失望。
“刚才和你说的事你一定要考虑好。”她双手合十作祈求状,“晚上狄俊华问起我作业,你不能说漏嘴,否则他不仅会罚我,你也没钱拿的。”
她脸上是纯洁无瑕的可爱,如果她是只狗,后面的尾巴一定已经摇起来了。
陆川想问问她是不是忘了前些天张牙舞爪,横着走小螃蟹一样耀武扬威的是谁,可狄然似乎哪里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也许静谧的海岸线曲折环绕,也许是海风太温和,让她觉得面前的陆川也一样温和,她以为这一趟跑步下来,陆川总该和她产生了几分友谊。
陆川还没说话,她自来熟地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靥如花:“那就说定了,以后出事了然然罩你。”
――
狄俊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和陆川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狄然的练习册和两杯清茶。
狄然站在一侧,神情自得。
她将写满的练习册摆在上面:“陆川教得很认真,我都写完了。”
狄俊华抿了一口茶水,他是斯文的长相,肤色偏白,带着一个银框眼镜,平静时很有亲和力。
狄然翘着下巴:“对吧,陆川”
陆川的回应只是看她一眼。
――不轻不重,不咸不淡。
狄然没来由的心慌。
狄俊华开口:“你如实说。”
狄然给他投去一个你敢的神情,陆川全然当做没看到。
他顶着女孩愠怒的脸庞,略微思索,将狄俊华给他的卡片推回去:“这钱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