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然被鼻子上的瘙痒挠醒,她清晨才睡精神萎靡,半睁开眼,腰上搭了一只胳膊,一具温热的躯体挨在身边搂着她。
她猛地朝后缩。
“躲什么”李东扬捞她回来揽在怀里,“对我有意见”
他进屋好一会了,开始只是坐在沙发上等她醒,后来围着窗边看了一圈海,最后又躺在身侧看她。
她睡得沉,中午十点还不醒,李东扬性子耐不住了。
他昨晚经历了好一番心里建设,从对狄然恨得牙痒痒――聚餐时一边喝酒一边大骂狄然――眼睛一时不离手机等狄然打电话来给他道歉――产生深深的自我怀疑反省两个月前的事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到今天早上,他实在憋不住开车来找酒店找她了。
“睡得跟只猪似的。”李东扬继续拿头发搔她,“离家出走两个月,早上都没人叫你起床了是吧”
他看了眼面前的总统套房,捏她鼻子:“你倒会享受,有种离家出走有种你硬气点啊,卷了我的钱不算还卷我的卡,到一个地方就刷总统套房,短信一天天发个没完,我每天早上睁眼就给我播报你走到哪了。”
狄然喘不上气,捶他胸口:“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去工作。”
“哦。”李东扬冷漠地说,“我允许你去了吗”
狄然神情恹恹,一句后又不说话了。
李东扬心里的小人抓耳挠腮了半天,不情不愿地说:“我觉得你该原谅我了。”
几个月前狄然想养狗,李东扬不准。
狄然早年和肥皂同性相斥相处很不愉快,这些年过去,肥皂变成一只圆滚滚肥嘟嘟,每天除了吃饭晒太阳什么都做不动的老猫。狄然开始爱护它,再也不打它骂它,闲来无事做就趴在阳台陪它玩一会。
李东扬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和狄然说话,十次里九次她爱答不理只顾逗肥皂,前些日子突发奇想又要养狗,李东扬当然不允许家里再出现一只吸引她注意力的生物,果断拒绝了。
狄然有天从外面捡回一只流浪狗,当晚就被李东扬送去了动物保护之家,为了这件事,狄然气得一天没和他说话。
李东扬不以为意,觉得她一会就消气了,晚上洗完澡照样爬进被子里搂她,可狄然正在气头上嫌他烦,照着他裤.裆踹了一脚,那一脚有点狠,李东扬愣是趴在床上半天没缓过来。
狄然为了一条狗要断他子孙根,他那臭脾气也上来了,俩人一个星期互不搭理。
一个星期之后,狄然卷着他的卡包离家出走了。
李东扬的公司早就进入了稳定期,在国外待久了难免想家,今年年初,他决定把总部搬回滨海。
狄然专挑他忙得脚不沾地的时期和他闹别扭,他恨得牙痒痒又没空去抓她回来,只能任由她借杂志社拍摄的名义每天在国外过得逍遥快活,拿他的钱肆意挥霍,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也不敢把卡给冻了,生怕她过得不好。
本来打算忙过这一段就去巴西围捕她,可狄然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自己跑回来了,可是跑回来她还不回家,一定要让李东扬先来找她认错,李东扬昨儿一晚上翻来覆去恨不得把她拎到面前当场拍死她。
“你还知道回家,我以为你要在雨林过一辈子呢。”
狄然不舒服地动了动,头埋进他胸口:“钱花完了。”
她带走的卡里剩多少钱李东扬心里有数,给她三五年都花不完,他知道狄然是想他却死要面子嘴硬。
他也不拆穿,故意问:“我打电话给你们主编,听说那个对你有意思的乔治也去了他上次半夜敲你房门被我揍了一顿,现在还敢吗”
狄然摇头。
李东扬撑起身子看她:“你不是总和我吹乔治又高又帅,腹肌八块看起来活儿就好,这次我不在没人坏你好事,你没趁机睡了他”
狄然声音低低的:“男女分开睡的。”
“哦,不分开睡你就答应了”李东扬嗓音哑了哑,亲她脖子,“我得检查一下。”
“你别胡说。”狄然瞪他。
李东扬这才看见她哭肿的眼睛,顿了顿,问:“怎么了”
狄然捂着眼不让他看,李东扬拨开她的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今天的反常。
――没有往日吵架后死倔的嚣张,也没有跳脚骂他,她过于安静了,像只玩累了没有活力的小兔子乖乖让他抱着。
“怪我昨晚没来”李东扬用面巾蘸上水给她擦眼睛,“我原本想来接你,但是提前说好了请员工聚餐,人都到齐了我不好不去,后来又去ktv唱到夜里三点,睡了两个小时就过来了。”
“别生我气了。”
狄然摇摇头,眼皮贴着他的衬衫,她又开始哭。
李东扬胸口的衣料不一会就被她哭湿了,哄小孩一样抱着她:“乔爷爷今天过生日,叫我们去吃饭,你眼睛哭肿了被人看见笑话,乔佩兰第一个笑话你。”
狄然额头朝他怀里蹭了蹭:“我不想去。”
李东扬:“我问过了,他今天不去。况且你都回来了,逃避没用,早晚得和他见面。”
“你会不开心吗”
“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李东扬放开她,平躺在床上,看着阳光入侵在天花板上的光斑。
“我不知道。”他看了一会,眯起眼睛改口,“见面再说吧。”
――
郑妮的小儿子李聿刚过七周岁生日,继承了郑妮年轻时的美貌,生得白皙伶俐。
郑妮生李妙时还没进李家,一身市井浸染的低俗在后来的许多年里都没能褪掉,平日言传身教也在李妙身上沾了一点市侩味,明明李明远已经可以称上巨富,她却半点没有名媛的气质,一见钱眼珠子就红。
李聿不一样,生他的时候郑妮已经在李家待了很多年,品味和眼界都已经用钱堆开了。钱和时间一样都是可以改变人的东西,她现在举手投足间优雅大方,再也看不出曾经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李东扬和家里关系恶劣,七年没回国,因此李聿一出生就是李家人捧在手心的宝贝,从小蜜罐里泡大,性子单纯又温良。
“这是哥哥吗”李东扬和狄然进屋时,李聿正在乔老家的客厅玩四驱车,他看到来人长得和照片上一模一样,趴在李明远的腿后好奇张望。
李明远盯着李东扬拉着狄然的手,微微蹙眉。
李东扬蹲下身朝李聿招手:“过来。”
李聿抱着玩具车走到他面前,睁着圆溜溜的眼:“你是我哥哥吗”
李东扬看着小孩干净的眉眼,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还没等李聿说话,郑妮从屋里冲出来,扯过他的胳膊将他牢牢挡在身后:“李东扬,你想干什么”
她新纹的韩式平眉高高扬起,一脸警惕,再也不见从前和李东扬说话时那畏缩的样子。
李东扬这次回来在她眼里是极大的威胁。
李明远晚上总是不在家,郑妮时不时收到一些偷拍的照片,照片上李明远出入各种场合,身边带着不同的漂亮姑娘,年轻优雅又有礼貌。
郑妮看了照片成宿睡不着觉,不是吃醋不是嫉妒――是害怕,怕李明远哪天像和卓尔离婚一样给她也递上离婚协议,而她在李明远的心里甚至还比不上卓尔。
李明远年纪大了,越发怀念发妻――她曾经陪他白手起家,在内贤惠,在外干练,而这两样郑妮一个不占。
郑妮无数次夜里见他在书房看相片,卓尔的、李东扬的,李东扬回国后他嘴上不说,一举一动间流露的却都是欣慰和期待,郑妮害怕撑不到她那双儿女长大,李明远最终还是会把财产留给李东扬。
李东扬将她从脚到头打量了一遍,忍不住嗤笑:“郑总这几年倒是变了不少,胆子肥了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不说,看见我都敢连名带姓叫了。”
郑妮脸一沉:“你不是早就和你爸断绝关系了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明远听见她嘴里那句断绝关系忍不住皱眉,李东扬虽然对他一直是那副叛逆的样子,可逢年过节偶尔还会给他打个电话,不过两人脾气都不好,往往说不上几句就挂,断绝关系这个词却从来没明提过。
李东扬冷笑:“我来看乔爷爷关你屁事,自己家待久了真以为到哪你都是女主人”
李明远有些生气:“你能不能别一来就让所有人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