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然走到郑妮面前,夺过她眼前的奶油菌汤,手掌顶住她下颌,将她的头仰着按在椅背上。
她掰开郑妮的嘴,大碗的菌汤直接朝她喉咙里灌,郑妮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下就被呛着了,咕嘟咕嘟朝外吐,油乎乎的稠汤挂在她脸上,把她的妆容打花,顺着侧脸轮廓向下流着黏黏的脏水。
郑妮从小混社会,撒泼耍赖的伎俩至今没忘,她站起来揪着狄然要打她,可她养尊处优太久,体能早就不如从前,狄然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回椅子上。
“现在你能想到了。”她懒得看郑妮狼狈的样子,将碗朝桌上一磕,“乔佩兰,今天在你家我不好动手,下次在外面你别让我碰见,见你一次我灌你一次。你要是打得过我就反抗,打不过就把你那张嘴洗干净了再跟我说话。”
潘静姝气得牙齿打颤:“狄然,你说什么呢!”
狄然平静地问她:“你也想试试吗”
陆川坐在这混乱的氛围里,耳边每嗡嗡一个字,他就多想起一分那年冬天狄然为了他吵架,赤脚跑到他家冻得浑身发抖的模样,他那天不在场,想不出她是怎样被人呵斥为难,但总不会比眼前的场景好太多。
一夜一天里像道锁链栓住锁死他神经东西轰然炸开,狄然在他面前表现出的那拘谨的温顺表现终于破开,隔了七年的漫漫时光,他再次看到了她。
乔佩兰嘴唇翕动,刚要反击,陆川推开椅子,强硬抓着狄然的手腕出去。
潘静姝要追,李东扬夹了颗豌豆在嘴里嚼:“坐下。”
潘静姝不可置信地扬起眉毛:“你是在命令我吗”
李东扬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避开不碰从郑妮脸上滴下来的菌汤溅到过的菜。
他淡淡道:“我都没着急,轮得到你吗”
――
陆川手上的劲像是铁箍的,狄然从不知道他力气这么大,手腕被他捏红了,直到院子里才甩开他。
“你放开我!”她咬着嘴唇,别开眼去看院里的树。
陆川站在她面前,身上是如旧的干净的洗衣液味道,她闻着,眼眶又忍不住热了。
陆川不说话,呼吸却很重,听得出清晰的情绪起伏:“你打算什么时候理我”
狄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乔佩兰说的是真的,我和他在一起了。”
陆川呼吸一刹那停了,狄然久久没听到任何动静,仿佛眼前世界的声音都和他一起静了。
良久,他开口,看似平静:“为什么”
“我说过,你敢离开,我们就没以后了。”狄然侧脸对着他,依稀可见少女时娇气的模样,“你走了,我不要你了,和别人在一起有问题吗”
“我要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
狄然把眼泪憋回去:“狄梦和你说了让你别找我,浩浩应该也把东西都还你了,我从来没让你等我,你已经浪费这么多年了,接下来的时间离我远点,你好好过。”
她说完一句话,听不见陆川的回应,忍不住回头,猝不及防看见他通红的眼圈。
她从没见过陆川哭,也没见过他这副脆弱的神情,心里一刹那疼得喘不过气。
“狄然。”陆川嗓音硬里带着丝微哽,“你再说一遍。”
狄然攥着拳头,好久没剪的指甲嵌入掌心的肉里:“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是忘不掉的我这人三分钟热度没心没肺,你是知道的,见异思迁这种事不是做不出来。你问过我喜欢他吗,我当然喜欢他,我和他在一起二十年,还抵不过和你那一年吗”
她每一个字都像刺在他心口的一把利刃,一番话说下来不比万箭穿心好过多少。
陆川:“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狄然露出以往那惯有的骄傲神情:“你聋吗”
“我让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他控制不住吼了一句。
狄然从来没被他这样吼过,肩膀颤了颤,脸上委屈的表情一晃而过。
陆川按着她的后脑让她转头,狄然拍开他的手:“你放开!”
陆川不理她的话,狄然无处可躲,又避不开他的手劲,身体开始发抖。
她声音软了:“陆川,你先放开我。”
“你别碰我――”
“陆川――”
陆川固执地像疯了一样,一定要让她看他。
她实在挣不开陆川的手,身体里的异样也越发控制不住。
她没办法,扬起手掌朝他脸上甩了一巴掌:“我说让你别碰我――!”
陆川脸被她打到一边,她声音带着哭腔:“你听不懂吗”
她没再去看陆川是什么表情,推开他朝外走。
陆川好一会才缓过神,脸颊麻麻的,痛意却不明显,但那是种比痛更让人心碎的东西。狄然一眼不曾看他,动作言语之间只把他当成一个需要保持距离的陌生人。
这七年的每一个日夜,他把曾经回忆了无数遍,而狄然这一巴掌却打醒了他。
――曾经早就过去了。
李东扬跟在狄然身后出去,与陆川对视时,眼里都含着复杂的情绪。
乔佩兰出来,望着狄然的背影骂:“下贱胚子,这辈子狗都改不了吃屎。”
陆川目光凛冽:“你说谁”
乔佩兰:“她都这副德行你还护着她从小就贱,活该被强.奸。”
她嘴快说完,下意识去看陆川。
陆川原本要追出去,脚步顿住,蓦然回头盯着她。
乔佩兰吭吭巴巴:“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她抬眼看了眼二楼乔老的房间,语速放得很慢,演技拙劣地说:“这事静姝都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瞒你,是狄俊华压着……”
陆川静了很久,久到乔佩兰以为他对此不感兴趣的时候,他开口了。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如果想说,就别拐弯抹角。”
乔佩兰先是一愣,而后笑了:“我是早就想告诉你,可静姝她外公不准我说。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狄俊华捂得死死的,可想也想得出来吧你以为刚才我说她和李东扬在一起时李明远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她笑容有点残忍:“四个月才找回来,被一个男人囚禁了四个月,不知道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现场另一个女孩的尸检报告我看过,下.体被人用粗线缝起来了,穿孔新的旧的密密麻麻叠在一起,缝了又拆,拆了再缝,不知道被折腾了多少遍。”
“那女孩说出来你也认识,叫敬敏。”
“换静姝脏成这样,我趁早让她死了。”
“她既然主动和你分手,你不应该开心吗李东扬愿意接手给他算了,静姝喜欢你……”
陆川立在春日乍暖还寒的冷风里,身体的细枝末节被风一钻,透骨的冷。
“你不信我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吗”乔佩兰说,“省精神病院,不信你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