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拉琴的琴弦颤动,杉木制的棺材被横放在礼堂中央,清一色的黑白服饰,一样凝重严肃的表情。
她听着场上神官们一起吟诵的祷告,发现自己好像怎么也没办法理解这些字词:
“您曾是神明的代行者,
您如此恪守自己的职责。
您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
愿伟大的女神艾蕾庇护您,
让您的灵魂得以在冥府安息。”
不对啊。
尤路格尔在心底这么呢喃,就这么简单、就这么随意地结束了么
就这样轻巧地……宣告一个人的死亡了
于是棺材里的人再也不会动,不会朝她微笑,不会劝告她,也再也不能喊着她的名字。
她再也不能握着那个人苍老的手,也再也无法钻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就算是想到这些事情……
尤路格尔发现自己也哭不出来。
这真的是太令她觉得讽刺的事实了。
就算到了现在,就算到了戴维娜的葬礼上,她,尤路格尔,这个亲手被戴维娜带大的家伙,也无法对戴维娜的死露出分毫的伤心。
尤路格尔看着站在最前面,还在闭眼虔诚祈祷的沙姆哈特,平静的面容上似乎也看不出任何一点伤心的端倪。
“为什么我需要伤心呢。”在面对恩奇都略带悲伤的面容,尤路格尔发自内心的地询问道,“大家都没有在为此真正地伤心啊。”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场而黯然失色。
一个国家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前任神官的逝去而痛心不已呢如果说戴维娜尚且在任可能还会多少受到影响……但是,她的职位早就由沙姆哈特接手了啊。
“……你真的不会对此感到伤心么”
“恩奇都你分明也并不伤心吧”尤路格尔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迟疑,“请告诉我实话――还是说一定只有我命令你才行呢”
倒不如说如果恩奇都会为戴维娜的逝去而伤心,才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这两个人,分明都没怎么见过对方几次。
他故作伤心的理由只有一个。
“你是觉得我会伤心么”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余了。
尤路格尔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大可不必啊……戴维娜的死,我早就知道了。”
这位为了乌鲁克鞠躬尽瘁的前任祭司长,并不是突然迎接迎来死亡的。
倒不如说以戴维娜的情况,能够活到现在分明已经算是高寿了。
在很久之前衰老已经在她的身上显现,原本健朗的身体也逐渐被病痛侵蚀――尤路格尔怎么会不知道呢
“确实是如尤格你所说,我并没有办法真正地觉得多么悲伤。”恩奇都的语气一顿,用着尤路格尔无法看懂的眼神注视着她,“可是……尤格,就算你早就有心理准备迎来重要的人的死讯,真的不会难过么”
对尤路格尔而言,戴维娜意味着什么呢
在当年被局限于王宫这块天地的她,能够接触到的屈指可数的人物。
前任的王卢伽尔班达忙于政务,女神宁孙几乎从不出现,吉尔伽美什是她唯一的玩伴,可戴维娜……
每次当她和吉尔吵架了,只有戴维娜的规劝她才会接受――这个人、这个人是……
是她的母亲、是她的老师啊。
“……但是,沙姆哈特也并没有为此流泪不是么”
对于沙姆哈特而言,戴维娜教会了她神官的职责,师生的关系更当之无愧。
就尤路格尔觉得,这个时候恩奇都的表情倒流露出几分货真价实的悲伤无奈了。
“她啊……是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哭泣的时间和权利吧。”
“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戴维娜的死去对乌鲁克不会有任何影响,想必过了一两周所有的悲叹都会烟消云散,没有人会继续谈论她的逝去。……更何况,我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哭泣的冲动。”
也许,还是自己太冷血了吧。
对于这样的情况,真的是奇怪地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