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太阳跳跃着从东方升起, 把云彩染成了红色。任谁看着, 都会觉得美丽异常。
张居龄驱马疾行, 跨过一路的狼藉。横七竖八的人尸, 路边还在挣扎着喘息的骏马, 满地皆是干透或者半干的鲜血。
连偶尔刮过来的风,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一切的一切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顾晗裹着杨桃色绣木香花暖被靠在床头看书, 心乱如麻。发髻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 衬着雪白的小脸尖尖。
“少夫人,您都半宿没有睡了天都要大亮了, 您好歹躺下也眯一会。”
桃红吹灭了照亮的蜡烛。
“我不困。”
顾晗看了眼槅窗,问她“三少爷回来了吗”她昨晚睡的早, 原本并不知道究竟张居龄去干什么了,又是怎样的情势是张修派人来喊她过去问话, 才恍然大悟。她说为何他走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复杂, 有不舍、怜惜、甚至决绝。
回来之后便睡不着了,脑海里全是张居龄浑身带血的模样不用张修解释, 她也能想到情况会有多凶险。
刀剑无眼的, 又寡不敌众能活下来都是万幸。
“还没有。”
桃红安慰道“三少爷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你找咱们院里的小厮去府门前等着, 三少爷一旦有消息赶紧过来报给我”
顾晗吩咐完桃红, 又和站在她身旁的桃绿说话“你去库房请一尊菩萨过来, 我要拜一拜。”
俩人皆屈身应“是”,退了出去。
顾晗心里还是紧张,开口唤了外间的夏风进来伺候她穿衣梳洗。张修已经着人出府打探了,有什么动静肯定会告诉她的但她却忍不住的惴惴不安。
这种心情百爪挠心,就像恐惧被放大了十倍,越想越不敢想。又不得不想。
桃绿请了菩萨,摆到正厅北面靠墙的案桌上,顾晗找了佛香点上,双手合十,喃喃自语,“求菩萨保佑我夫君平安顺遂。”她其实不是信佛的人,也不清楚要如何祷告才会被菩萨听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虔诚祈求“求菩萨保佑我夫君平安顺遂”
桃绿站在一旁,看着顾晗艰难地跪在蒲团上,心疼道“少夫人,您怀着孩子呢,这样劳累可不好,起来歇一会吧。”
顾晗“嘘”了一声,不让她吭声要是被菩萨听到,该怪她心不诚了。
桃绿还要说话时,门外却传来了小丫头的通报“三少爷回来了。”
竹帘随后就被挑开了,清晨的阳光照进屋里,和煦又温暖。
顾晗转头去看,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浑身上下都是血污。她只看了一眼,眼眶就通红了。
张居龄向来是如玉公子,何时这样凄惨过青色的常服变成了深褐色,破烂的不成个样子,下摆处还断了一截。秀致清俊的脸上带着未干的血迹走近了看,才看到他胳膊上还胡乱地缠着布条,血都滲透了。
“夫君。”
顾晗猛然抱住了他“你”她想问问他疼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乖。”
张居龄安抚性地亲亲妻子的额头“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声音很沙哑。能听出他的疲惫。
顾晗“呜呜”地哭出声,从他怀里挣出来,去捶他的胸口,“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难道要他像我一样,还没有出生就没了父亲,自小就被称呼遗腹子吗”
她泪水掉落的又急又快,也不顾满屋的丫头、婆子们,委屈极了“我才不要他和受一样的冷眼”
“不会的,你夫君命硬的很。”
张居龄长臂一伸,又搂住了妻子“再说,有你和孩子在,我怎会舍得出事”
顾晗挣扎着不要他搂,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张居龄闷哼一声,额头上刹那间冒了一层汗水。
顾晗顿时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别这样。”
张居龄低头看她,“要道歉也应该是我”妻子惊魂未定的表情印入眼眸,他的心软成了水“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无论什么事情都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真的吗”
顾晗盯着他许久,才“嗯”了一声,眼泪汪汪地控诉“你要说话算话。”
张居龄点点头,宠溺一般地亲亲她的红唇,才让人抬了热水到净房,他要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树鸣过来和他说话“少爷,宋大夫在书房等您呢。”他是张居龄的贴身小厮,昨晚上被安排留守午门,吓到半死,又亲眼目睹了少爷的伤势恶仗一结束,他就先行去德济堂请了宋严。
张居龄摆摆手,进了内室“让他先过来吧,给少夫人诊诊脉。”
树鸣答应着去了。
顾晗打开紫檀木迎门衣柜给他找了套绯色直缀,跟着张居龄去了净房。到门口时,却被拒绝了。
“净房里湿气大,滑倒了多不好。你怀着孩子呢,别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