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低头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抓着徐臻的手不放开,过了很长时间才道“从前我觉得自己心里没有什么心结,后来知道自己有,但觉得恐怕一生都难以跨跃过去。”
徐臻将脑袋靠他的肩膀上问“为什么为什么觉得跨越不过去”她声音又逐渐带了一点笑意,跳动的烛火映在她的眼底,仿佛两个人谈论的不是他心底经久的伤痛,而只是一杯陈年的白茶。
宋尧缓缓的吐着气,吐完也笑“总觉得想要跃过去解开心结,除非时光倒流,令我不是一出生就失去母亲,令我幼年不受饥寒交迫颠沛流离之苦,不用忍受他人嘲笑谩骂,令我平安顺遂的安生成长。”
徐臻追问“那么现在呢”
宋尧道“现在突然没有了。”他可以带兵出征,可以身先士卒,也可以躲在家里,自成一统,他可以做个好人,做些好事,也可以不做这个好人,不做这些好事,这都是他,旁人怎么说他,其实无关紧要,关键的是他的内心怎么想。仔细想想小时候,他虽然也挨饿受苦,但总归是有口吃的,并且在从出生到会走的这段时日里,如果真有人恶意的想要他的命,那是极其容易的。别人的恶意没有那么大,他心中的恨跟戾气却是不停滋生连年叠加。他渴望父亲的时候,又没有父亲,所以他便变了感情,从羡慕旁人的父亲,到憎恨自己的生父。
而今,他手里有权,有钱,动辄甚至能决定他人生死,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热忱。
“安置园里前几日发生了一件事。一个孩子打人不成反而被人打了一顿,管事的处理了,先动手不讲理的受罚重,打人的反而没有受到惩罚,那受罚的孩子母亲找我来说这件事,我过问之后,说管事处置的妥当,本来也有规矩在此,谁知那孩子的母亲说我听说你也要为人父了,怎么这么冷漠,我”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在那一刻,我知道这个母亲心里很难受,很痛苦,但那痛苦得不到旁人的认同,是她自己给自己加诸到身上的。她如果不做出改变,孩子在她手里也不会有好结果。”
他的心结也是在那一刻碎掉的。就仿佛有一层隔膜或者界壁的东西,一下子被打碎了,不堪的过去对他来说变成了过去,再没有前头的“不堪”二字。
他笑着道“其实我仍旧想做个好人。见不到旁人受难的时候,我还可以自私些,等亲眼看见了,便没法继续无动于衷下去了。不过,我做这个,不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权势,也不是为了自己变得强大,我只是想护佑那些如同李大叔李婶子小囡囡等这样的寻常百姓。是为了我的心,我做这个,心里会快活。”
徐臻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形容,但那一刻她想她是感动了,脸上依旧笑着,却遮掩着她的真实的情绪。
她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趁着宋尧现在好说话,赶紧跟他沟通确认好了“那你是不是真从此就改了啊还会不会动不动就吃醋,就同我冷战不说话”
宋尧“啊不都是你不理我”
徐臻不感动了,伸手一掐。
宋尧“我错了,我改,你让我怎么改我就怎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