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妖监大长老名符文亦, 传言是司妖监的创立者, 论岁数几与大周朝存在时间相同,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连皇帝见了都需执晚辈礼的存在。
程澹加入降妖师不过数年,只在去年的祭天大典上远远见过裹在光球里飘上半空的大长老一次,今夜是初次正式见面。
说实话, 他真没想过自己一个小透明还有见到身份这么高的大佬的一天。但想想, 他连某妖族祭司都见了, 再来一个司妖监大长老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程澹顺利压下了心头的紧张。
与明意之、慕清泫在书房中等待半宿,在程澹撑着额头即将睡着之时, 书房门忽然打开,一个黑发白衣的少年背着把红刀踏着月色走了进来。
少年面容年轻, 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 黑发披散, 右鬓别着一枚红玉配饰,左鬓则任由额发垂落,衬上一尘不染的白衣, 有一种既潇洒又儒雅的气质。
他的相貌很是精致,青山为眉,秋水做瞳,冰肌玉骨点绛唇,乍一看雌雄莫辨,但一身的凛然英气却压下与生俱来的阴柔和女气, 倒是令人感觉飒爽非凡。
原本已经睡着的明意之生生被他的气势惊醒,还下意识伸手去摸背后的佩剑,看到是他连忙悻悻地放下手,老老实实跟着慕清泫行礼“见过大长老。”
见状,程澹赶紧起身“降妖师程澹,见过大长老。”
大佬不愧是大佬,活了几百年居然还长得这么嫩,简直像逆生长一样。
“不用客气,都坐。”符文亦笑眯眯招呼他们起来,右手拂过背上红刀,长刀立刻变为一把绢布折扇,被他立在面前,挡住弯起的唇角。
许是大长老的态度太过亲和,程澹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反而没有之前等待时那么紧张,不仅淡定地坐在他对面,还有闲心给自己倒了杯茶,当然也给另外三人各倒了一杯。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容我先喝口水,再与你们细细说来。”符文亦毫不客气地端起程澹倒的茶一口饮尽,“关于长安城内出现魔窟之事,与司妖监和太上府建立之初衷有关。”
司妖监驱妖杀恶妖,太上府观星卜卦联系诸神,各司其职,职务亦无重合之处,忽然说起二者建立初衷,还真让程澹三人愣了一下。
“唉,其实那些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职务,都是司妖监和太上府久立之后慢慢形成的,一开始我与一剑秋共同建立这两处地方时,仅仅是为了扼制这两个自立朝以来便存在于帝都的魔窟。”符文亦将空茶杯递给程澹,待他为自己将茶斟满,才又说“所以,魔窟非是凭空出现,而是由来已久。”
符文亦是司妖监的创立者,一剑秋则是太上府的创立者,不过他没有符文亦长寿,逝世多年,如今记得他名号的人没几个了。
“竟是如此。”程澹回想之前太上府主以剑阵轰击魔窟而无建树的情景,再问“我观府主剑阵虽强,却对魔窟不起作用,不知从前大长老与府主是如何扼制魔窟的”
符文亦笑了笑“我们不比祭司大人,即使有封印之法,以我们的力量施展了也对魔窟无用,故而我们所用之法,是能够摧毁魔窟的术法的削弱版。以属性克之,方维持了这些年的平稳,不曾想近日有恶妖混入司妖监与太上府,破坏了我和一剑秋布置的结界,致使魔窟再度爆发。”
“恶妖混入司妖监与太上府”明意之闻言,险些被茶水呛到,“恶妖不都是神志不清,单靠嗜血本能行动的妖物吗怎可能潜入戒备森严的司妖监和太上府,还有能力破坏结界”
“你傻呀”符文亦给了他一记暴栗,“魔窟存世多年,魔气感染性越来越强,制造出一两个特别存在有什么稀奇的只怕是恶妖群中出了一位类似人族智者般的存在,或是魔窟内的高级魔物有心染指人间,妄图从长安开始他们的侵袭大计,这才要放出被封印的两个魔窟。”
程澹一听,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无论是符文亦说的哪种可能,魔窟破封已是事实,若非他机缘巧合遇见了张玉凉,此时的长安恐怕已经沦为鬼域。
为今之计,只有请三神之首的张玉凉动手毁去魔窟了。
“大长老,你方才说你们掌握了摧毁魔窟的方法,此言当真”程澹问道。
“是的,只不过我们空有其法而无施展之力,只能以削弱版强封魔窟。”符文亦眉梢微挑,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是可请动祭司大人出手,此法可用,魔窟之祸亦可解。”
“我会尽力一试。”程澹郑重承诺道。
不管怎么说,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长安变成人间炼狱,张玉凉再难说话,他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那我愿你成功。”符文亦摆摆手,放软了语气“好了,今夜你们够累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言罢,他的身影化光而去。
走进慕清泫为自己安排的客房,程澹明明很累,却毫无睡意,熄了灯坐在窗边,望着曙光将现的天际,想着前所未有的冷淡的张玉凉,不禁叹了口气。
圣殿内,祭司本尊见他叹息,不知为何心口一痛,分神化出,眨眼来到窗前,隔着一扇窗与他会面。
程澹被他的突然来访吓了一跳“祭司”
“天色将明,你却还不睡,可是在为道殇之事担忧”张玉凉折扇轻摇,沐浴在星辉下的身影飘然绝尘。
他更习惯用道殇称呼魔窟。
“是。”想见的人就在眼前,程澹也顾不上他们现在还不熟,起身恭敬地道“请祭司大人出手,解长安魔窟之灾。”
张玉凉不含任何情绪地轻笑一声“我记得世间不止长安有道殇之灾,机会少有,你怎么只求一地安好”
程澹被他问得一怔,很快又反应过来,无奈地说“魔窟乃人间事,祭司不履凡尘,若非事态紧急,本不应请您插手。其余各处魔窟均在我等掌控之下,唯有长安两处不受控制,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向您求助。”
“我替你们都解决了,岂不一劳永逸”张玉凉坚定地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祭司大人可听说过居安思危”程澹虽奇怪于他的说辞,但还是正经回答“一剑秋大人离去前曾说,魔窟是人族之祸,亦是让人族时刻保持警惕,永远不忘前行的存在。我们固然弱小,可对保卫家园也有很大的决心,我们相信终有一日,人族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一灾祸。而且在今天之前,我们做的还不错,已被控制的魔窟对人族的损害日趋减少,想来距真正解决的那一日不远矣。”
“姑且算你说得有理。”张玉凉合起折扇,冷不丁走近几步,定定望着程澹的双眸,并迫使程澹也看着自己。
他的眼中似有星河浩荡,日月同辉,璀璨不可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