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季煞气腾腾地去了大牢,面无表情地用刀把几个仅存刺客的脑袋都剃成了秃瓢, 再冷漠无比地把头发都装盒带回去复命。
做完这些事, 他感觉脚步都在飘, 有种已非人间的不真实感。
王爷,这居然真是王爷让他做的事。
看守大牢的侍卫敬畏地看去,心道还是赵王折磨人的法子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赵王殿下审也不审,先让人断了世俗羁绊, 这可不, 那几人的哭声连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绷着一张脸, 常季把锦盒呈上,挤出几个字,“王爷,都剃了。”
早在常季去办事途中,嘉宁就停了大哭,此时也有点儿不可置信地望去,眼睁得老大, 万万没想到赵王竟真会用这种方法给她出气。
锦盒摆在面前, 几束头发码得整整齐齐,赵王道“还哭吗”
嘉宁摇摇头, 老老实实闭嘴, 这下可乖极了。
她担心赵王一个受刺激,再把她的头发也全剃了。
赵王颔首,虽然面上不显, 但微微放松的眼神明显是颇为欣慰的,可见他之前的无奈。
能让赵王感到无奈的人物,着实不多。
常季心中不由对小王妃肃然起敬,之前总认为这位年纪小天真,总是做些令人啼笑皆非之事,谁能想到这不知不觉就要拿捏住王爷了呢。
他以后也要学习徐管家,多多尊敬王妃。
瞄他脸色,嘉宁想了想,不确定补充了句,“谢谢”
“不用。”赵王倒是没有秋后算账的打算,“你今日受惊,早些去歇息,明日带你回府。”
“好。”
这场刺杀虽并非针对皇帝而来,但也算国君遇刺,在线索未明前,有好些大臣及亲眷都被暂拦在了宫内休息,等待皇帝御令。
赵王目送嘉宁离开,回首拿起锦盒中一束头发端详,半晌道“这不是祢族人。”
常季一惊,凑近去看,十分仔细地观察才讶然发现,那发根处并非是黄色的,而是同周朝人一模一样的黑色。
众所周知,祢族天生黄发,发根处不可能为黑,除非用药水故意遮盖。
“王爷的意思是”
“祢族人有,浑水摸鱼之人也有。”赵王淡声道,“牢中人已所剩无几了吧。”
“是,看守大牢的人说之前服毒死了大半,剩下的这几个也已身受重伤,根本经不起审问。”
唇角扯出一个细小的弧度,赵王道“叶落不无根,能有这等偷天换日本事的人只那几个,去查。”
常季立刻明了,王爷所指,也就是那几家了。除他们外,有些人虽然也不喜王爷,但还不至请人刺杀。
交待完毕,赵王起身负手走至门前,高大的身躯直逼门顶,他目光平静、又带些倦怠地望向庭中落叶,微风卷着它们向各处散去,透着淡淡萧瑟。
那句“保护赵王”当时是从皇帝口中吐出,赵王听得也看得清楚,完全是皇帝下意识脱口而出。从他这位皇兄慌张的反应看来,这场刺杀似乎和他没有关系,但他未必猜不到什么,不然不可能那么迅速地喊出那几个字。
何必如此。赵王指节未屈,在未握成拳之前就渐渐松开。
剿匪救灾的那几年,他遭受的刺杀不少,亦有证据充足之时,皆直至龙椅上的那位。
既曾动过杀心,又何必犹豫不决,懦夫。
赵王闭目,再睁眼,眸中冷酷无比。
七十八条人命,他不会心软。
大部分人在当日都没能离开皇宫。即便已经知道这场刺杀是皇后所为,他也不敢直接把人放走,依然做出了大肆搜查的架势,生怕被人看出一点心虚。
从太医口中得知赵王妃身受“重伤”,哭得稀里哗啦,马夫人很高兴,也没顾忌场合就对儿子道“娘就说皇后娘娘是向着我们的,三儿看,那小蹄子如今不就倒霉了”
马小三唔唔了几声没说出完整的话,马夫人接道“娘知道她长得漂亮,你喜欢。放心,娘一定帮你安排好,可怜我的三儿,如今话都说不清,以后她当了你的洗脚婢,定要好好磋磨她”
想到赵王妃在宴会上徒手从骁族大汉手中夺走宝剑的画面,再想到她眼也不眨地抽自己的场景,马小三十分激动,脸憋得通红在手舞足蹈比划什么。
他才不要他会被打死的啊娘
马夫人误会了,还当儿子在高兴,摸着脑袋就道“三儿别激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赵王没那么好招惹。不过他这人冷心冷肺,对这赵王妃实际不怎么在意,等日后出个意外,人就是你的了。”
如此熟练,可见他们并非第一次做这种事。事实也是如此,在先帝元后逝世之后,赵王定亲那三个接连暴毙的姑娘,就是他们的手脚。
但她们不同于嘉宁,她们本人和家族并不乐意嫁给赵王,所以被马家何家人一劝,轻松同意了假死的法子,其中有一个还被马三公子等几人玩弄过。
是以,他们畏惧赵王不错,但对赵王妃这个名头当真不放在眼底,毕竟赵王从未在意过这些外人。
闻得亲娘这些话,马小三默默淌泪。他若能好,以后再也不去招惹这些表面柔弱实则怪力的美人了,再被抽那么一次,恐怕他就要彻底对漂亮的姑娘有阴影了。
不被放在眼底的赵王妃在宫中睡得香甜,她不认榻,只要能够达到她的要求,在哪儿都能睡得很舒适。
露重时分,赵王才步伐缓缓地回了安排的寝殿,彼时嘉宁正一人霸占了整张床铺,明明很娇小一只,硬是摆出了横七竖八的架势,让人无从上榻。
幸而嘉宁已对赵王气息很熟悉,他停顿后未过多久,就自发往里滚了滚,连带着受了点轻伤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手臂也撞在了里侧的床柱。
赵王一瞥,帮她摆正了手臂,然而就在他解衣上榻后的几息内,人就又换了姿势。
再次帮其摆正,赵王凝视了会儿,果不其然又飞快变换了睡姿,毫不顾忌受伤的手。
他略沉思,拿来布条,把那只手臂结结实实绑在了床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