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渴求自己得不到的,憧憬自身不能够的,神明之所以是神明,是因为他们做的是人类无法做到,板斋心活得像个非人,因此学院里没有谁不臣服于她,不畏惧她。
被人问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板斋心说“我只是活在当下。”
每一天都是新的轮转。
“那天我听人说,板斋君像一座机器。”井伏成日成日地呆在学校,就算是与他相熟的板斋心都因此感到诧异,她询问说,“你最近就没有别的事可干吗”网传井伏有个新的画展。
“我只是在履行教师的天职。”
她终于定下了画作内容,显然,史前艺术文明并没有给她带来灵感,最后板斋说“我要画俄狄浦斯与斯芬克斯。”
“象征主义”
“大概。”
“哎呀。”井伏惊讶,“真没想到。”他还说,“你得知道,你得油画技巧不比美术学院出身的学生高多少,贸然挑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们在我脑中萦绕许久了。”板斋心努力将脑海中的画组织成语言,吐出零散且对立的词汇“淫荡与纯洁、英勇与畏惧、正义与邪恶、人与怪物、喜剧与悲剧”她希望老师能懂,于是与井伏四目相对,手指紧紧搅在一起,“我想要描绘出对立感。”
“很有意思的说法。”井伏走近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我不知道。”板斋说,“你曾经告诉我,艺术是灵光一现。”
“好吧。”
井伏握住了铅笔的尾端,板斋正在用铅笔勾勒主体部分。
“就按你说得做。”他说,“让我看看,你眼里究竟有什么。”
“说起来。”女生小声议论,“一天没看见小石了。”
“躲在寝室里吧,要我也没脸见人。”
“刚才爱子说她昨天没有回寝室。”
“刚才才说”
“嗯,她才想起来嘛。”
“这回丢人了呀,不仅视频传得到处都是,竟然还被麻杆羞辱了。”
“哎你说麻杆怎么那么激动。”
“谁知道,可能是对织田老师有报恩之心吧。”
“那个麻杆怎么可能。”
“公报私仇吧。”
“应该是,过了昨天就算是小石也不是他能羞辱的。”
“哈,真丑恶。”
[完全没有被当人啊。]津岛修治想,[明明我跟麻杆,不,东海君就在旁边。]
“请你们不要说了。”高原普丽小声说,“东海同学不是那样的人。”
“啊啊,又是你啊高原,这种话可不能让其他人听见啊,你也会被欺负。”
有女生阴阳怪气说“不用说啦,你看人家多能拿捏住尺寸,高原可是本年纪最受好评的,什么时候触怒过群体了。”
之后又是辩驳啊,说话之类的,反正无聊透顶。
“东海君。”津岛修治还是要撩人,他手指尖不安分,在东海翔太脸颊上一戳一戳,“有女生帮你说话。”
东海翔太充耳不闻,他的奥菲利亚完成得差不多了,津岛凑近看,为金发女子表情的圣洁所折服,她一点儿疯癫的样子都没有,那颗浮在沼泽面上的头颅,实在是非常的宁静,就像是在爱与期待中长大的少女。
而下半部分,最后东海选择绘制一具骷髅架,骷髅架上有几块肉是动物来不及撕扯的,视觉上来看,东海的技法是粗糙的,偏向外行人的,但他的画却因为内容而具有冲击力,津岛修治说“就像是有魔性一样。”
“啊”东海抬头。
“我说你的画。”津岛说,“从冲击力角度来看,相当不错。”
“啊”
叫声响彻云霄。
声音从哪里来从教学楼外来,学生们竖起耳朵听,发现不只有一声叫,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就算是东海都被迫燃起好奇心,抬头向窗外看,学生们的脑袋挤压着、堆砌着,全部镶嵌在窗外,由外向内看,大概是一副非常有意思的画面。
“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是死人了。”
下午出门时,我遇见了井伏老师。
织田作想,除了同一办公室的其余生活老师之外,井伏是他最常见到的,两人之间像是有些不可言说的微妙缘分,总会牵扯到一起。
亲爱的d先生
在新学校遇见了一名姓井伏的老师,长得很好,也博学,我猜你们若见到了,会相谈甚欢。
甚至还在笔记本上留下了如是文字。
“织田老师。”那人热情地打招呼,我也不得不回应他,顺便问一嘴他要去哪。
“园艺社。”他说,“我要去借一些道具,用来给社团的同学们练习,也装点一下我的办公室。”
“是要花吗”
“是的,织田老师要一起去吗。”他邀请说,“我想要几支卡萨布兰卡。”
“是花的名字吗”我的问题毫无情趣,论对花的了解,我的知识实在是太浅薄了,只知道樱花、玫瑰花、百合花之类的,听卡萨布兰卡,我以为它是中东的小国家,又或者跟斯里兰卡一样是个盛产红茶的地方。
“是的。”井伏说,“它是种很有意思的花,和其他花卉不同,卡萨布兰卡的花语是随着植株数量的改变而改变的。”
我还是不了解,脚却向前迈步,陪井伏一起去园艺社,昨天的风波还未过去,别说是学生,新晋同事看我眼神都不很对,短时间内想要和睦相处不是简单的事。下午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不被邀请的话我只能无所事事在校园里打转,还不如跟他一起去园艺社。
园艺社的苗圃共有两个,一是才看过的大棚,啊,不知道尸臭味散完没有,还有就是教学楼后圈地的苗圃。
井伏与社团成员很熟悉,三言两语过后,对方就去取他需要的花卉,他捧了满怀,分出五支后把剩下的一股脑扔进织田作怀里“我只想要五支,他们给的太多了。”
织田作不知该如何拒绝,他考虑片刻,又捞了三支花塞进井伏手攥着的花束里说“再拿几支,别浪费了,给我太多我也用不完。”
井伏盯着花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卡萨布兰卡的花语十分巧妙,五支代表死亡,八支代表爱,好吧,他不是迷信的人,不应该被花语左右,看了看,还是抱着它们走了,无所事事的织田作看他的背影,竟觉得分外满足。
[因下午没事做,我决定在苗圃里杀死时间,情况跟社员说明了,对方欣然同意,说我只要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呆多久他都不反对,于是我帮忙搬凳子施肥,卡萨布兰卡始终放在长椅上。]
”您好,请问有人吗”甜甜的嗓音钻入织田作的耳蜗里,他看门外站着一名很可爱的女生,不用说,这张脸他认识,是叫高原吧,和津岛一个班,社员出来迎接,织田作竖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是高原普丽想采集一些玫瑰花的花瓣回去,她想要在烘培课上烤蜂蜜玫瑰蛋糕。
织田作想[为什么来的不是家政课的老师,而是学生尤其今天很晚了,只有社团在活动,家政课是很久以后的事。]
[像是找借口专门来看我们做什么一样。]
想着想着,我还是挑了三支花来送给她,就当是未来老师对同学的赠礼好了。
“谢、谢谢。”高原普丽吃了一惊,对织田作大幅度鞠躬道谢,她显然跟织田是一类人,不研究神神叨叨的花语,更加不会观测星像,以至于井伏知道的花语,她不知道,才免除了争端。”
三朵卡萨布兰卡,象征易变的心。
高原走了一会儿后,我接着帮社员整理,因多出了成年男性劳动力,今天工作比往常要结束得早很多,而我也在三言两语中跟园艺社的成员混熟了,以后就算还不受人待见,我也有了可以去的地方,这样想想,心情都变得愉快了。
直到
我正准备离开时,从非常近的地方传来了尖叫声,还有“怎么回事”“”先救人“之类的话,因为担心,我折返回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头一看,发现是昨天才见面的小石被埋在苗圃的坑里,只有头冒出来。
那张脸是在让人难忘,明明是闭着眼睛不会做出表情的、石膏式的脸,却带着诡异的悲悯,像是爱着每个人的圣母玛利亚。织田作的经验是最丰富的,他看孩子们围着尸体一通乱转,转手问人要了副橡胶手套。
”没救了。“在测试呼吸后,他对家属们说。
园艺社的其他人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诡的死亡,他们放声尖叫,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而织田作,他的手指骨着橡胶手套一路向下,抚摸小石的尸体,希望能够找到点儿什么。
他只摸到了坚硬的骨骼与断口。
小石陷在泥土里的身躯,是座空荡荡的骷髅架子。
这个发现,让他皱起眉头。
“先把人挖出来。”
“叫救护车,救护车”
“没用,人一定死透了,要叫把警察也叫过来。”
社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他们各个化身名侦探,寻找小石的死因,这群人的心理素质很高,调节能力更强,在知道不可能救出同学后,他们竟然薄凉地晚起推理游戏,试图找到谋杀小石的真凶。
是的,他们确定同学死于一场惨无人道的谋杀。
“肯定是跟小石有仇的人。”
“小石,那不是昨天”
“东海、那个混蛋有嫌疑,有很大嫌疑”
“等等,真要说的话,昨天的第一受害者是”
[当我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团团围住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小说里的幻想杀人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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