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不问了”祁远嘴里咬着烟,没点,打火机在手里转过来又转回去。
陶安然叼着一袋蒙牛,猛吸两下吸干了,把袋子一松,说:“不管问哪边,都挺难做人。”
祁远伸手把他嘴角一点奶渍抹掉,慢慢舒了口气,“小伙子,你长大了。”
陶安然偏头,“什么意思”
祁远一笑,“要搁半年多前,你信不信你能半夜把人吼起来,劈头盖脸一顿问。”
陶安然低头思索了片刻,“我那时候有那么浑”
“你堂堂一个学霸,抡块板砖参与打架斗殴,把一社会混混当发泄球,你说呢”说到这儿,祁远感慨地望了眼头顶乌云密布的天,“你那会儿真不怎么像个搞学术的,头发剃个青皮,打起架手黑的要命,我要不拦着,黄毛那小弟估计得歇了。”
“说的仿佛你当时那发型不像刑满释放人员似的。”陶安然伸手拨弄拨弄他扎手的短毛,“长了,手感像猕猴桃。”
祁远在他手腕上一捏,“滚蛋。”
两人趁着午间休息,从教室里跑出来,往运动场边上的看台顶层一坐,感受着落雨前的气闷,聊着肺疼的话题。
祁远歪过去靠在陶安然肩上,“听说有一种成长叫疼痛青春,仰头四十五度就能淌下鳄鱼的眼泪。”
陶安然侧脸看看他,然后伸手推着他下巴一掰,“差不多就是这个度,你哭一个让我笑笑。”
祁远抬手在自己眼角一抹,“你不善良,你个伪学霸。”
陶安然轻轻地笑,“学渣,你逻辑呢学习成绩好坏跟善不善良有什么内在关系”
“不知道,”祁远动动脑袋,再一晃,从他肩头直接砸在了大腿上,“别动,让我躺会儿,累。”
陶安然垂目,抬手挡在他眼前,遮去了不大充足的光线,“睡吧。”
天要下雨,娘不一定要嫁人,但烦恼能成车皮地拉。
听说人碰到的困难会跟随年龄增长而不断加大难度,如同攻略私人定制款游戏一样,每个人拿到的副本都不一样,有人能一路平砍到通关,俗称躺赢,有人就得刷满经验值还不一定能晋级,江湖人送绰号――非酋。
陶非酋感觉任重而道远,但这和内在是否坚强如铁没关系,而是你打不打算活得体面点儿,像个人。
为了在人生路上不显得那么挣扎,他必须要有所行动,至于突破口在哪,伸手摸摸就知道了。
不过事与愿违,陶安然暗地里摸索了一个多月,也没碰着那个边儿,倒是在国庆放的珍贵的两天假里,目睹了蒋敏和曹蓝天的三场大战。
他们吵得相当凶,那劲头几乎是不把在场的陶安然和曹晓飞当孩子了,对那时候的他们来说,这两块料就是两根碍事的棒槌。
陶安然整好书包,顺便把曹晓飞当练习册卷带走了。
眼小心大的曹晓飞坐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掉了眼泪,他背过身偷偷地抹泪,避着陶安然,怕他看见,转回来的时候,眼眶晕着一圈红,眼泡肿着,越发像个小丑八怪。
陶安然看见了只当没看见,他明白,眼下能说出口的安慰比无视更伤人。
蒋敏和曹蓝天说到了离婚,不止一次。
这两个字像两把刀,往曹晓飞心脏上捅了下去。无力、无奈、恐惧把他包裹了,他惊愕地发现爸妈这一轮争吵和以往不一样了,事态完全失控,已经开始向着可怕的深渊滑动了。
陶安然随手扔给曹晓飞的杂志他只翻开了封皮,一整个下午都没再翻动一页,目光呆滞又痛苦。
陶安然做了一下午卷子,收工时候感觉自己像练了十套拳又走了十场胸口碎大石一样,整个人呈现一种非常疲惫的气弱感。
“走吧。”他收拾了曹晓飞面前的杂志,问曹晓飞,“想吃点什么”
曹晓飞看一眼他哥肾虚样,说:“烤腰子”
陶安然把杂志往架子上一塞,回头看他弟,“行。”
曹晓飞没想到陶安然冷漠的外表下居然藏着一颗耿直的心,竟然真的带他去了烧烤摊,点了两串羊腰,而且还把这两串都推到了他面前。
“吃吧。”陶安然说。
曹晓飞垂目看看那腰子,又看看他哥,总觉得他要敢说一声不吃,他哥就敢连腰带签一块儿塞他嘴里。
丧了一个下午的小朋友开始进入无感情撸串模式,给就吃,吃完再要,就着可乐一个人撸掉了五六十串。
一顿风卷残云后,曹晓飞盯着手边堆成一大把的竹签,感觉自己撑得快翻白眼了。
陶安然放下筷子,慢条斯理打量他一眼,“饱了”
曹晓飞点头,有种一张嘴就要吐的饱胀感。
“那行,回去吧。”陶安然把服务员叫来结账,付完钱背上书包当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