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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陶安然取了四万,留下一万上大学用。他拿档案袋包好了四捆人民币,和祁远两人从自助银行出来,天色已经擦黑了。

银行门口,陶安然对祁远道:“要不……你先回吧,我想再去个地方。”

祁远笑笑,“赶我走啊”

“没,”陶安然面上赧然,“我想去一趟公墓。”

他把老爸给的应急钱就这么三两下给祸祸了,得去报备一声,要不怕老爸半夜入梦给他揍个姹紫嫣红。

“去看你爸”祁远道,“那我还真有点紧张,毕竟是我老丈人。”

陶安然笑着踢了他一脚,“滚蛋,谁是你老丈人。”

祁远过去往他肩上一揽,“走,趁公交末班车前抓紧去。”

说是要坐公交,两人最后还是打车去的。毕竟公墓在市郊,回程说不好能不能打着车,得留点富余时间给末班公交。

车上,祁远有一下没一下捏着陶安然手指,拿在手里玩过来玩过去,只当司机大叔是个人工智能。当然,司机师傅跑车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男男、男女、女女……在他眼中早是屡见不鲜。

司机师傅抄了各种小道,成功避开晚高峰,不到四十分钟就把俩孩子送到公墓了。

下车时候,年过半百的师傅嘱咐俩人,“祭拜过了早点回,下山往东走两三百米就是车站,末班八点整,别迟了。”

两人拿了零钱,向大叔致谢,师傅将车开出去,看着后视镜里两道瘦高的人影,慢慢叹了口气。

孩子,可怜啊。

当事人陶安然倒没生出自我可怜的心绪,他抬头望一眼黑天里愈显阴沉的山头,忽然转头问祁远:“你怕阿飘吗”

祁远:“什么”

陶安然:“鬼。”

很难说大晚上进公墓,是什么样的一种唯物精神在支撑他们。

祁远沉默了片刻,得出个结论,“我老丈人应该会保护我们俩的。”

然后又挨了一拳。

山下连卖黄纸冥币的小贩都收摊回家了,更别提卖花的了,俩人找了一圈,只找着一片干黄的狗尾巴草。

“就它吧,”陶安然叹气,“我爸这人没那么多讲究。”

说完,揪了几根草,和祁远分了分。

祁远捻着枯黄的草,感觉老丈人应该不会保护他们俩了。

兔崽子们,不一巴掌削死就不错了。

两人举着狗尾巴草上山,像在举行一种神秘的仪式,配合着四周林立的墓碑,诡异中透着一股笑不出的幽默。

陶建军的墓地在山顶上,视野和风水都顶好的位置,据说是早年发家时他给自己定下的。也许是冥冥中注定,倘若他不一早选中这块宝穴,那待到他闭眼时的凄凉境况,母子三人怕是都挪不出余钱置这一亩三分地,那陶建军同志搞不好到现在还在屈居在家里的供桌上。

碑上的照片相当年轻,眉眼间和陶安然有几分相似。

照片里的人噙着笑,看着他儿子把狗尾巴草摆在自己碑前,看上去像是温和地原谅了自己养的不孝子。

“爸,我过来看看您,”陶安然从旁边松树后面找出来藏着的小扫把,一点点清着四周围掉落的松针松果和枯叶,“这是我男朋友……是,没听您的,我还是打算把这条路走到底。他叫祁远,你们认识一下。”

祁远拎着抹布鞠躬,“陶叔好。”

“人好看又聪明,勤奋努力又深情专一,是我赚了,爸。”陶安然拂去碑上的薄灰,重新站回来,“您给我留的‘遗产’我差不多处置完毕了,可能不合您的心意,但都用在正事儿上了,没挥霍。您不就怕我成个没救的纨绔么,现在看着……从今往后都没机会了。”

“我快高考了,有阵子不能上山来了,这次两手空空来的,您该骂就骂,反正我也听不见,下回给您补上,烧房子烧美人,让您在下面不寂寞。”

说完,他冲着冷冰冰的石碑鞠了三个躬,然后伸手摸摸碑上那照片,“下次见,爸。”

鼻腔泛着酸气,陶安然擦了把眼角,拉起祁远的手,“走吧。”

离开时,祁远余光落在墓碑上,暗自给了陶建军一个郑重的承诺。那句话很简单,但他一时半会儿当着陶安然的面说不出口,即便说出来也会因为太过年轻而显得不够力度,像哄人的花言巧语。

漫长的时光总会证明,那些不必宣之于口的、密密地缝进骨血的深情。

按照司机师傅指的路线,陶安然和祁远赶上了回市区的末班公交。

空荡荡的公交车,除了他们俩就只有困倦得睁不开眼的司机。

两人径直走到后排,肩并肩挤着坐在了空间逼仄的塑料椅上,四条长腿蜷曲在可怜的缝隙里,膝盖抵着前排椅背,有种无处安排的委屈。

“知道我为什么要给曹叔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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