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下着,沁骨的寒冷。
隶属于二皇子名下的别院中。
屋里,灯火幽幽。
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衫,面容清雅的男子正悠闲地站在书桌后画梅花,他画的梅却不像梅而像是极尽妖娆的蔓藤,处处都透着邪气。
男子眼前,二皇子焦躁地走来走去,他看到男子仍旧在气定神闲地画画,他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齐兄,是你给我出主意说要将邺城搞乱,好浑水摸鱼,可邺城到现在都在老三的掌控下,我们的人就算再想投毒也找不到机会,还会白白留下把柄,现在老三他快要查到我头上了,你说该怎么办?”
齐容宣收笔,抬眼看向他,笑道:“殿下稍安勿躁,何必如此慌张?即便太子他查到您头上,那又有什么关系?瘟疫到底没有闹大,死的人也不是很多,到时候就算论起罪来,您也可以推脱干净,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他说着摇摇头。
二皇子怒道:“你说的轻巧,今时不同往日,父皇他对我的态度大变,还说要将我赶出京城,这件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肯定对我更失望了。”
齐容宣笑起来,“殿下,没那么严重,最多找几个替死鬼也就是了,您是皇子,不过区区几条平民百姓的命,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谁也不会拿这件事找您的茬的。”
听到他的话,二皇子脸色仍旧很差,他走到椅子旁坐下,沉吟良久,他极度不满地说道:“当初是你给我出主意,现在事情闹的没头没尾的,难道就这样算了?”
齐容宣笑着说:“当然不能这样算了,殿下不要着急,这宫外的火虽然没烧起来,但是这宫内的火嘛……”他顿了顿,故意卖关子。
二皇子看向他,急切地问道:“如何?”
齐容宣看看窗外,看到外面的雨打在屋檐上,他扬唇一笑,“火候是该起来了。”
栖梧宫中,气氛沉闷的令人窒息。屋里,蜷缩在桌下打盹的波斯猫也感觉到了不安,它抬起头小心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屋里,嬷嬷将搜到的盒子呈上来,禀报说:“这是在太子妃床下地板的隔间里搜到的,请娘娘过目。”
皇后看到盒子里一大一小两个木偶人,她闭了闭眼,挥手让嬷嬷退下。
即使皇后什么也没说,但翠微也依然察觉到皇后此刻心里会有多恼火,皇后最信鬼神之说,对这种肮脏手段最是深恶痛绝。康良娣捏着帕子站在皇后身侧,她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凝重,瞄见皇后不发一眼,她实在忍不下去了,状似难过地叹道:“不曾想太子妃屋里竟然会有这种东西,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皇后脸色阴沉没有说话,翠微见她如此神色,她思虑良久,忍不住开了口,“奴婢倒觉得这些脏东西未必就是太子妃弄的,因为她没有做这种事的理由啊,娘娘还是先查清楚,切莫冤枉了太子妃才是啊。”
皇后面上阴晴不定,不多时又有太监匆忙小跑着进来,“天监司的那名祭祀天师自杀了……”
闻言,皇后蓦然站起身,震惊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太监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说:“天监司的……那名曾给太子殿下驱散邪祟的祭祀天师,他他他……奴才刚才去他屋里宣他过来,没想到却看到他挂在房梁上,上吊自杀了。”
皇后脸色发白,蓦地坐在椅子上,翠微也吓了一跳,难以置信道:“他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
太监从怀里拿出一张白纸,“这是他放在桌上的遗书,还请娘娘过目。”
翠微走过去将纸张接过来呈给皇后,康良娣看到那封遗书,脸上露出快意,呵,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皇后将遗书展开,上面字迹潦草地写了满满一页纸,皇后并非精通书法之人,但能看出来书写这封遗书的时候,那人心情有多焦躁不安。上面书写了上次太子中毒事件其实是有人一手策划的,那人就是紫檀,遗书上还说自己收受了紫檀大量贿赂,目的就是为了诓骗皇后,将紫檀打造成唯一能拯救太子的福星,好将她扶持上太子妃之位……至于小皇孙为何会中瘟疫,也是紫檀做的,她上位成了太子妃之后,小皇孙就成了碍眼之人,为了铲除他,她甚至不惜用瘟疫来对付一个年幼的孩子……最后上面还说紫檀其实并非常人,她懂巫蛊之术,上次太子中毒那么多太医都诊问不出来,是因为她用使用了巫蛊之术,眼下太子已经完全被他迷惑住了一心向着太子妃,全然听不得自己的劝解,他还说自己幡然醒悟,说察觉到自己罪孽深重,良心过不去,是以自刎谢罪。
皇后看完遗书上的内容,脸色十分阴沉,她看向太监,“你去的时候,天师屋里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人?”
太监摇摇头,“没有。”
闻言,皇后放下心来,这件事可千万不能传扬出去,否则会对她儿子的名声造成影响。
站在她身后的康良娣暗爽,却一脸忧心走上前关切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这信上有什么事发生?”
皇后不动声色收回纸张,瞥了康良娣一眼,平静地回答说:“没事。”
春雨绵绵。
次日清晨,紫檀起身后看到外面羊毛般的细雨,她身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昨天喝了药,眼下烧退了,她感觉身体舒服多了。昨夜陆云峥还想赖在她床上与她一起睡觉,但被她给赶走了,想起他临走前一脸的怨念,她心里不禁暗暗发笑。
她从屋里出来,去元诺屋里看情况,元诺居然醒了,他面色好了好多,小脸蛋红扑扑的,看到她过来,他咧开小嘴露出整齐的牙齿,甜甜地喊道:“娘亲——”
紫檀心一甜,就像是喝了蜜一样,她伸手摸摸他的脸,含笑说道:“元诺。”
元诺头一歪,笑嘻嘻,他用脸蹭蹭她的手,一脸乖觉,“娘亲这几天照顾我很辛苦吧?有没有累着你?”
紫檀伸出双手捏他的脸,揉一揉,“累不累的娘从来不怕。但是小可爱,你以后可千万别再出事了,否则娘真的要担心死你了。”
元诺嘟着嘴,小声嘀咕,“这又不是我想的,我也不想出事啊。”
紫檀眼神一黯,他说的没错,他也不想出事的,这些都是坏人在从中作梗。
坏人……
紫檀眯了眯眼,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害元诺?要是被她知道了,她非扒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不可。
屋里,王太医看到他们母子互动,乐的合不拢嘴,晏怀瑾看着他们,神情微有些忡怔,他们俩看起来倒像是亲密无间的真正母子。
紫檀离开后,晏怀瑾给元诺检查身体,元诺身上的红点仍然还在,不过他精神好了许多,他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模样可爱极了。
晏怀瑾喜欢孩子,他也有一个儿子,和元诺差不多的年纪,看到他,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一想起自己的儿子,他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小殿下胸口还闷吗?头还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元诺摇摇头,“没有,我感觉好多了。”
晏怀瑾点头微笑,“嗯,那就好。”
元诺歪歪头看着晏怀瑾,他记得这个大夫,先前给说要给他治腿,被他骂了一顿,他还骂他是骗子。现在他却治好了他的病。
想到这里,元诺很不好意思,他红着脸对晏怀瑾说:“晏大夫,对不起,原先是我的不是,骂您是骗子还要赶您走。”他说着低下头羞愧极了,小模样份外惹人怜爱。
晏怀瑾瞧见了,笑着抬起头想揉揉他脑袋,可又想起他的身份,他的手在空中顿住,不动声色地收回,“小殿下莫要觉得愧疚,其实那日是草民思虑不周,希望小殿下别往心里去。”
元诺抬起头看向他,他眨眨眼,“你不生我的气?”
晏怀瑾哈哈一笑,“草民为何要生小殿下的气?草民是大人,你只是个孩子,大人要是跟个孩子计较,那还叫大人吗?”他一边说一边将元诺的衣服整理好。
听到他的话,元诺顿生好感,“晏大夫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将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定会分给你!”
晏怀瑾被他的童言童语逗乐了,笑的开怀,王太医看了也跟着笑起来。
紫檀从屋里出来,秦姑姑脚步匆匆走了过来,她脸上有些慌张,“娘娘,刚才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突然过来,将翠玉给抓走了。”
闻言,紫檀一愣,转头看向秦姑姑,她有些不明所以,“抓走翠玉?”
秦姑姑点头,“是啊是啊,奴婢也觉得奇怪,可是那侍卫凶神恶煞的,奴婢也不敢发问,只能眼睁睁看着翠玉被抓走了。”
沉吟片刻,紫檀转头问道:“秦姑姑,抓翠玉的侍卫是谁?”
秦姑姑回答:“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好像叫薛……薛什么的,奴婢不记得了……”
“薛然。”紫檀抿唇,说完这两个字,她脸色沉沉。
“对对对,就是他!薛然。”秦姑姑用力点头。
薛然……紫檀握紧手指,前世是他假传消息诓骗了她,让自己误会了陆云峥好长时间。昨夜她见陆云峥高兴成这样,没忍心告诉他实情,没想到今天薛然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