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双手捂着脸,从指缝中看一看他,又望了望外头漆黑、寒冷、刺骨、无情的河水,很是纠结。
傅予湛站在十步开外,将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低声笑了。
他抬手扣了扣船壁,故意问:“跳么”
“……”
跳你爷爷个腿!
祁欢甩下手,狠狠瞪了他一眼,从良言手中捞过一条帕子,严严实实蒙在眼前,铁骨铮铮哼了一声:“常魏,背老子回去。”
常魏偷偷觑一眼唇角含笑的太傅,舒了一口气,屁颠屁颠地上前:“哎。”
那头祁瑞刚放完了一半的河灯,一转头就看见祁欢趴在常魏背上准备下船了,眨眨眼,扯了扯良言的袖子:“背!”
良言有些为难,小殿下个子不见长,生得却敦实,她这小胳膊腿,还真怕把小祖宗摔着。
“我来吧。”
祁瑞扭过头,眼睛一亮,扑腾着小短腿跑过去,抱住他的腿,脆生生地喊:“太傅!”
傅予湛俯身将他抱起来,笑了:“看起来她倒不曾在你面前骂我么。”
祁瑞搂着他脖子,懵懂地眨了下眼睛,而后说:“阿姐,想太傅。”
“是吗”傅予湛并不大信,她一贯没心没肺的。
祁瑞用力地点点头,歪着脖子从袖子里摸了半天,扯出个皱皱巴巴的小册子,小声跟他说:“阿姐的。”
傅予湛看着他一张张展开来递到眼前。
应当是她的睡前记事,写得不多,字里行间看起来十分欢乐。
这位祁瑞口中十分想念太傅的人在册子上写道:
“潮来馆的淄团!东来街的灯会!我可以!十分可以!”
“今年旱涝连着来,常魏都下田干活了,满头满脸的泥,连良言都很嫌弃。太傅还是好好在汴京干掉秦相爷好了。做相爷香喷喷的,比庄稼汉适合他。”
“西街的冰人介绍了潮来馆的小公子,想一想潮来馆堪比御厨的手艺,甚是意动。啊啊啊啊不应该许下三年之约的!痛心!悔恨!潮来馆再等我三年!!”
当初亲眼看着祁欢趴在床头写下这些的良言默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傅予湛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示意祁瑞继续往后翻。
三年来,两人每月只写一封书信,祁欢不愿叫他在政事上分心,只流水账一般记一些,远没有这本册子里来得生动。
……
那边祁欢丝毫不知后院失火,由常魏背着坐上马车,小声问常魏:“怎么样,太傅跟来没有”
常魏往后瞥了一眼:“嗯嗯,跟着呢。”
“哦。”
祁欢克制地翘了唇角,装模作样将脑后的帕子系紧了些。
等了一会儿,马车的帘子掀开来,突突突滚进来一个小团子,砸进祁欢的怀里。
祁欢伸手接住,然后眼前影子一晃,一道颀长的身影进到马车里,就坐在斜对面。
车轱辘慢慢转起来,祁欢一只手握住祁瑞抓她脑后系带的手,一边暗搓搓往对面侧耳。
静悄悄的,只听见纸张沙沙翻页的声音,不由皱了下眉,心想,跟过来又不说话算怎么一回事啊。
她有些恼了,索性别过头也不管他了。
至于祁瑞,有大半的字条还没来得及放进花灯,这会儿全部攥在手里,巴着祁欢的脖子开始委屈了。
祁欢小声哄他:“下回我们再补放。”
祁瑞扁着嘴:“补好多好多!”
“行!”
祁瑞又可怜兮兮地看一眼那边的太傅:“太傅帮我写!”
傅予湛放下手中册子,抬头看他,温和地笑了笑:“想写什么”
祁瑞抹了抹眼睛,从祁欢怀里跳下来,抱着字条啪嗒啪嗒过去:“这些!”
傅予湛展开来,都是些不成句的词,零零散散十分多。
祁欢不情不愿地给他解释:“是他刚学会的字,往常学会了一个字就放一只河灯的。”
傅予湛摸摸祁瑞的头:“回去后,我继续教你写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