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的时候,天下第一庄上却看不见半点喜庆的颜色――毕竟大小姐还尸骨未寒,挂上红色的装饰对死者太过不敬,可是眼下又是年关,挂白绫又太过晦气,于是干脆什么装饰也没挂。
在平时,这么做自然是毫无问题,此时被山下人家喜庆的鞭炮声一对比,却显出了十足的冷清和凄凉。
庄上的仆役此时大多都放他们回去过年了,连管家林伯也被家人接回家团聚。夜幕低垂后,慕容修静静地坐在黑暗的花园里,面前放着一坛酒。
他听着山下热闹的声音,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喝着,脸上面沉如水,不知在想着什么。
酒过三巡,他突然起身,一把便将桌上的酒坛酒杯扫在地上,哗啦一声脆响后,原本桌上放着的东西顿时摔得粉碎。
“主人!”慕容修摆摆手,示意听到声音出来查看的暗卫回到自己的位置,自己起身向里走去。
叶劲此时刚刚熬过一阵经脉断裂发作的剧痛,正要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门口突然传来的声音把他瞬间惊醒。
抬头看去,便见一个黑影慢慢的走了进来,他一眼便认出了是慕容修,心里不由得便一沉,看来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主人…”叶劲小心的说了句,此时慕容修已经走到他床边。
叶劲突然闻到了酒味,意识到此时的慕容修怕是不太清醒,他试探的问道:“主人,你醉了”不由得打起精神,心里一阵戒备,喝醉了的慕容修会怎么样叶劲心里也没底。
慕容修却没有动作,定定地看了叶劲一阵,突然说了句:“你知道吗今天是大年三十。”
叶劲听了这话,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时间对他来说早就模糊不清了。
想到慈幼院的一群孩子,市井相交的朋友,想到师父…心里便是一阵酸楚。
师父对他恩重如山,自己不能在此时陪在他身边,已是不孝,如今竟连他为自己起的名字都丢了…想到这里,叶劲喉头一哽,几乎落下泪来。
叶劲至今还记得师父当年给自己起名字的情景:“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清俊出尘的青年吟诵完这首诗,回头看着手中牵着的小小身影,摸着他的头说道:“徒儿,为师希望你能如这首诗里的石竹一般,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要轻言放弃――今后,你就叫叶劲吧!”
彼时尚年幼的孩子不知道师父话中的含义,只是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想到这里,叶劲羞愧地捂住脸,自己如今沦落至此,哪里还有半点竹子的高洁,又怎堪配师父为自己起的名字
叶劲明明没有流泪,慕容修却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心情。“你伤心了”他带了点得意的说道:“今天是大年夜,你见不到亲人,所以伤心了,是不是”
叶劲被慕容修戳中心事,心中无比窘迫,慕容修却又说道:“你见不到亲人,所以伤心;我也见不到亲人,你说,我伤不伤心呢”
叶劲听了这话,这才猛然意识到慕容修也和自己一样失去了亲人,在这全家团圆的日子里,他心中必定也是无比痛苦的,又想到自己正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时间不由得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