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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来人

甄停云从大门进去, 甩跟在后面的门房后便径直去了正房, 才走到院门口, 便已经听见了里头的说话声。

先是甄父低沉的劝慰“事已至此,索性就照那王府管事说的,两家坐下来把你的婚事定下, 如此也算是把这事掩过去便是了,两边面上也都好看”

不等甄父把话说完, 便听到甄倚云尖锐的哭声“左右不过一死, 爹爹若要女儿去死以全家声,说一句便是了, 何必非要这样苦苦逼迫女儿”

甄倚云这样一哭,紧接着便能听到裴氏压抑的哭声,一声声的叫着“我可怜的儿”, 一声声的如泣如诉。

甄停云不用进去都能猜着里头如今是何等的兵荒马乱,一时间头疼欲裂, 真想立时转头就走, 可也就是此时守在门边的两个丫头已是见着了甄停云的身影, 一个进去通禀,一个上来迎了甄停云入内,口上道“二姑娘可算回来了, 老爷太太都等着您呢。”

因着前头丫头已进去通禀,待得甄停云掀开帘子往里走去时,屋里的声音也都小了下去,只能听见低低的抽泣声, 她心下定了定,脚下不停,直接便往屋里去。

只见裴氏正抱着甄倚云坐在临窗的榻边,甄倚云已是换了一身蜜合色的衣裙,发髻却仍旧是散乱着,此时正把头埋在裴氏怀里,纤瘦的双肩微微颤着,像是在低声哭泣。裴氏满脸心疼的搂着怀里的女儿,一面替她抚背顺气,一面抬手拭泪,眼眶也是通红的。

便是甄父,也如木桩一般的站在边上,面上带着几分憔悴与为难。

眼见着甄停云进来,除了仍旧埋头在裴氏怀中痛哭的甄停云外,甄父与裴氏都看了过来。

甄父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停姐儿,你总算回来了。”

顿了顿,他又唤了甄停云去桌边坐下,轻声问道“你姐姐在王府那事,你知道吗”

甄停云想起之前傅年嘉与她说过的话“至于甄倚云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吧,我会让人提前送她回甄家。这事,你就当是不知道,也不必管”。

想着傅年嘉应该会把事情安排妥当,甄停云也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面带迷茫,惊讶的问道“姐姐她,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听王府的人说,姐姐她是采莲时无意弄湿了衣衫,王府里也没有适合她更换的衣衫,这才不得不提前退席回家的”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甄停云突然顿住口,抬手掩唇,犹豫着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眼见着甄停云满面茫然无辜,甄父和裴氏反倒有些说不出口了虽说甄倚云是为了救人方才下水的,可一个闺阁千金光天化日下与个男人肌肤相亲,还被王府的人看见了这事说出去总还是有些丢脸的。

裴氏见状,不免更是伤心爱女这运气长女明明是得了王妃青睐去采莲的,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祸事;反到是小女儿,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反倒安安稳稳的过完了赏莲宴

老天怎么就这样无眼

一念及此,裴氏不由把长女抱得更紧了些,垂下眼去,眼泪簌簌往下落。

便是甄父也觉着喉中一哽,心酸、无奈种种的情绪一时涌上心头。好容易,他才缓过神来,简略的与甄停云说了几句“你姐姐带着绿兰在王府湖边采莲时,正好遇着有人落水,心下不忍便下水救了人。原也是你姐姐好心,又是有心救人,只悄悄把事掩过去便是了。偏绿兰那丫头不省心,还叫了许多人来,倒把事情闹大了”

话声未落,甄倚云的哭声已是越发的大了,浑身都在发颤。

甄父听着爱女的哭声,一时也是心如刀绞,不由止了声,侧过头去。

裴氏搂着女儿,母女两个哭成一团。

一时间,屋子里也就甄停云还能维持面上镇定,接着追问道“既如此,爹娘如今又是如何打算”顿了顿,甄停云又补充道,“那男人既能够进王府后院,想必也不是无名之辈吧”

甄父犹豫了一下,便道“王府来的管事说了,那是王妃的一个远房表侄,名叫邹潮,原是为着明年科举来京的,正巧赶在那日进王府拜见他家境虽单薄了些却也算是与燕王妃有些亲戚关系,又是少年举人,家中还未娶妻,倒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这里,甄停云也不由感慨傅年嘉可真会挑人,仿佛就是压着甄家的底线挑出来的,怪不得甄父犹豫。只是,以裴氏和甄倚云的心气儿,断然看不上这样的一个人。

这么想着,甄停云却是跟着点头,接口道“依爹爹所言,这邹公子也不算很差了。说来,这邹公子与姐姐能在王府相遇,指不定真就与姐姐有什么缘分呢。依我看不如先定下亲事,把这事情掩过去。待邹公子来年考中进士,姐姐女学毕业,两家再办亲事,到时候少不了有人要赞他们金童玉女、天赐良缘的。”

说着,甄停云又转口安慰起甄父和裴氏“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如今这是祸事,说不得来日我们做家人的还要感叹这是姐姐的缘分和福气了。”

不得不说,甄停云这话说的也很有些道理。

便是甄父听了,面上也有些动摇,不由道“你说的也有理。”

眼见着甄停云与甄父三言两语的就要将自己的婚事说定,甄倚云再听不下去、也哭不下去,她从裴氏怀里挣起身来,抬手挽了挽自己凌乱的发髻,扭头去瞪甄停云,一对儿水晶珠子般的眼睛仿佛都是红的。

她简直是目呲欲裂,一时间也有些语无伦次“那样的穷酸举人,我便是死了也不会嫁的你要嫁,你便去嫁好了”

甄停云垂下头去,避开她凶狠的目光,委屈的反问道“姐姐怎么这样说这事原也与我无关,我不过是替姐姐考虑,这才大着胆子略说了几句。再者,姐姐何必张嘴闭嘴的穷酸举人爹爹也是寒门出身,甚至还没个王妃远亲,当年的处境比之邹公子只怕只有更难的。可外祖父依旧看重爹爹,愿意许以爱女,便是娘亲也是从未嫌弃甄家门第浅薄,始终陪伴爹爹左右。”

甄停云的话说得慢条斯理,又有甄父为依据,一句句堪称是有条有理。

甄父听得连连点头,看着甄倚云的目光已有几分不悦他确实是瞧不起邹潮的条件,不大愿意将自家费尽苦心养出来的长女就这么嫁出去,可甄倚云这样嫌弃邹潮,口口声声说什么“穷酸书生”,他又觉着自己这女儿太过势利,心里不是滋味。

甄倚云注意到甄父那变化的目光,这才心觉失言,一时有些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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